大宋朝太和殿里,正值中年的宋真宗赵恒刚刚摒退了寇相,面色有些许不悦。自从他继位以来,寇准就以前朝元老的身份时常对他压制,当时他年少,尚未亲政,对他敬重自不敢顶撞,不敢有所违背,而如今他已亲政多年,冠老儿却仍然不改当年作风,不懂得君是君,臣时臣的道理,时常在朝堂上以犀利言辞置他于难堪之地。
辽国入兵之事寇准逼迫着他御驶亲征,他的身体自在三年前一场风寒后便每况愈下,哪里经得起御驾亲征的折腾,可是朝廷里那些拥护寇准的大臣们苦苦相逼,他不得不穿上战袍,拿起长枪。
好在御驾亲征没有白费,辽国上上下下一听到此消息皆闻风丧胆,导致节节败退,最后定在澶州定下盟约。
他自豪啊,自从太祖皇帝起,辽宋之争执就没有断过,可是他们也用了武力、财力和民力,却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而他,大宋朝皇室的子孙,本不为父皇看好的赵恒,他做到了!普天同庆,百姓无不歌功颂德。他心情好啊,就想着修座怡情园高兴高兴,可是那个寇老儿又来烦他,唉!
这时,太监常得海捏手捏脚进来了。
常得海是个机灵的,知道寇准一进宫,皇上肯定不高兴。为了头上的脑袋,他得小心点。
他悄悄走到殿中,跪在了御阶下,小心翼翼,温声道:“皇上,丁大夫求见。
赵恒拉长着长,也不转头,愠声问道:“丁谓?”
貌似这些天来,就这个叫丁谓的时常惹他欢心,那建怡情园的点子还是经由丁谓一说他才想起的。
如此想来,赵恒转过了身,懒声道:“让他进来。”
常得海一听,满面欢喜,他可是收了丁谓的好处才敢在皇上不高兴的时候的通报的,不然,谁愿意提着脑袋办事啊?他小跑了出去,丁谓正立在阶下,他一身绯色朝服,面若冠玉,倒是一副削郎的模样。
听了常得海的通传,他便拿着手中的东西进了太和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恒已经坐到了龙榻上,淡声道:“起来吧。这么晚了你还进宫,有什么事啊?”
丁谓是个极善察颜观色的,他是咸平年间的进士,梦想的就是有一天能做丞相,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他最先除去的就是寇准了。所以,他对寇准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小心留意,甚至还派专人盯梢。
他知道刚才寇准从太和殿出去,皇上这会儿肯定生着气呢,此时他不来火上浇浇油,更待何时?
丁谓显示出诚惶诚恐的样子,伏跪着,恭敬道:“皇上,臣本不该不这种时候打扰皇上的清静,可是中秋将近,此事刻不容缓。臣素知皇上素来爱才爱贤,往年的科举都是皇上亲不辞辛苦亲自把关,今年因为辽军之事皇上太过操劳,才将此事全权交于寇相,可是,寇相他……”
一说到寇准,赵恒的眉一挑,此时他巴不得找出点寇准的错误,好惩戒他一下,以慰他心头不平。
“寇准怎么了?你说。”
丁谓叹了口气,扮出一副想言而又不想言的无奈样子,慢慢道:“寇相并无过错。只是寇相年事已高,思想行为止步不前,而我大宋朝刚经一役,普天太平,百废俱兴,朝廷正需要有新的人才注入新鲜的血液,来创造景德盛事。寇相太过保守,秋闱之中,人才不少,但都因不合寇相的口味而被无情落选,此真乃百姓之不幸,皇上之不幸,我大宋之不幸啊!”
“什么?”赵恒一向重视纳新,此时一听,心里面对于用此事报复寇准的想法已经淡了许多,他是绝不允许错失人才的,他拂了袖,道:“你拣重要的说,不用顾忌,有什么冒犯的,朕先免你无罪。”
丁谓一听,大喜过望。
跪地呈了分为两沓的试卷上去,禀道:“皇上,这是臣挑选出的具有代表性的试卷,分别代表百姓的两种思想,请皇上参阅。”
赵恒看着案上的试卷,又看了丁谓一眼,拿了一份看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差。
丁谓见状,暗喜。他早已揣摸到了皇上的心思。自皇上继位以来辽宋之间大大小小的争执就没断过,他最盼望的事情就是边界太平,就是辽国这个麻烦不要再来了,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而澶渊之盟的签定正是了结了他的盼望,又因他在期间御驾亲征,心里更是升起一种救世主一身系天下的自豪感,这可是他做皇帝以来在寇准的压制下从未有过的感觉吧?所以,尽管“澶渊之盟”造成百姓负担加重,民怨连连,可他都装作看不见,他只选择他想看的来看,那就是,天下太平,他以后要做的,也是********!
可是寇准的心思要重的多,他熟知朝中民野之间的各种弊端,熟知太平表面的暗流涌动,他不允许皇上有一刻的喘息,他总是把严重的那一面呈现给皇上,搞的皇上一见到就想到不快,所以,渐渐的,就讨厌上他了。
而这两种试卷,是丁谓精心挑选出来的,一种是忧国忧民之作,一种是普天同乐之作。
寇准自是喜欢忧国忧民之人,那普天同乐的考生皆被他pass掉了。
赵恒拿到的那份便是一份忧国忧民之作,字迹工整,行文流利,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佳作了,可是通篇下来那种沉郁的感觉太不爽了,常人看着倒还罢了,可赵恒是皇帝啊,他心中本就想着天下,如此诗词,他的心就如堵上了一块石头。
赵恒当即把试卷放下了,看了看那考生的名字:庄家城。
而后,他拿起御笔,沾了朱漆,画了一个叉号。
“这想必是寇准选中的吧?”
“回皇上,……正是。”
赵恒听罢,直接把那一沓都推到了一边,不看了。
伸手拿了另一边的试卷,这考生名叫郑家兴,作得一首《少年游》,字迹虽然工整,但赵恒从中看到了一种属于年轻人的那种放荡不羁和无所畏惧,他忙细看起来。
汴京城里鸟依依,吾家门朝西。日正当中,万花丛里,藏着小黄鹂。日出日落不停鸣,只待飞云里。扑扑翅膀,抖抖羽毛,吾御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