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仲年把方闲道喊到施工现场是为了施加压力，指着秃子才能骂和尚，指着一片连地基都没打开发区，口水才能飞的更高。就事论事，宋仲年并不喜欢在这一片荒芜的地方多呆。对于乡下和农村的印象，宋仲年并不是很深刻，这不是讨厌呆在这里的理由。
上午出入会堂，中午出入精品食堂，下午出入低调而奢华的会所，晚上还要出入特色的私家，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里，为什么会喜欢那纯真的原始人的生活，是因为你无能的品味不到这些而已。这就是技术发展的福利。
回归自然的口号，无非是因为是你在工业的超自然领域里，没钱享受这些福利而已，只能蹲在荒芜的山岭上发廉价的呆——荒野驴行。
宋仲年在岗位上廉洁奉公，从没用过公家的一分钱，却架不住自己打小用零用钱投资在妹妹的事业里的原始股膨胀到价值几千万，还是几个亿？宋仲年也从没关心过，每年给秘书打款从10万涨到了1000万。廉洁是绝对的，但是却受不了廉洁的生活方式，宋仲年觉得和方闲道要说的意思已经点到为止，再走一圈，留给方闲道一些思考时间，走走视察的过场，就赶紧回去了。
就在这时候，看到一群人乘车浩浩荡荡的，连同一辆铲车，奔向了荒野当中树立的近10米高天字造型的混凝土预制桥墩行驶而去。
宋仲年看着点了点头，“你这不也是开工了么，怎么不组织人宣传宣传。”
方闲道看了一眼，摇摇头，“这不是我们的施工队伍，是附近的村民自发组织起来，阻止我们施工的，要求我们拆迁的当地村民。”
宋仲年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要求你们去拆迁？”
宋仲年有点搞不明白，看着这群人从眼前路上路过，开进了田野当中，直接奔向了10米高的天字造型的桥墩而去，这是一个设计为上中下三层通路的桥墩。初具了三层交通模式的模样的标配设施。
天字的桥梁的顶上，一横的顶部空间为封闭式的人行道路，兼具对两侧的田野的观光功能。一横之下的，大字部分，在中间一竖，I 主梁的分界点，为左右单行通路结构。1梁体为承载顶部的结构。
大字之下的一字梁体，既是左右单行横道的承重体，也是一横之下，人字形的两腿结构，一撇丿，一捺\的之上的轻轨电车的悬挂承重主体。
这个设计方案，宋仲年是看过的。复式的三层综合高空轨道交通、非机动车交通、步行交通桥设计方案。
一群人在田野中奔行了10余米到了桥墩附近，酒开始排除桥墩附近一个一个半米高的密集水泥桩墩。试图为挖掘机打开一条道路，去破坏桥墩。
方闲道解释道，“这一片都是在中州新城的拆迁规划当中的土地，只是土地补偿上都没有谈到位，谈了几次，要价都很高，我就修改了规划。愿意接受我们的报价的就拆迁，不接受的就不拆。
我直接在这块地上修了一座天字结构的三层高架交通桥，顶层是观光的人行道，中间是左右分开隔离的单向非机动车道，走电动代步车，还有自行车。下面是悬臂式的快速城市轻轨。全长3.8~5公里，通到叫大王庄村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依山，有水。关键是地都免费，开发成本非常低，我在那里计划在那修建了一个大型居民区。叫东菊社区，取名采菊东篱下的寓意。
只要我这条高架综合路桥修通，就可以开始销售了。下一步，我打算把这条综合高架路桥一直修到市中心，连接到医院和市中心商场去。争取东菊社区到市中心的速度可以缩短到10分钟之内，急病病人路上运输时间在5~8分钟之内。”
宋仲年对于原来的那个设计方案，宋仲年连看都没看的就撇掉了，觉得就是逗你玩。现在变成了现实。感觉脑子有点乱，下意识的问了问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修到市中心，怎么修？，要封道拆楼么？修这高架桥的多少钱？”
“不拆楼，我直接把高架桥修到楼顶上，直接从楼顶上走。”方闲道回答。
“从偏远的郊区，不对，是从，是从农村修一条高架桥到市中心，还要从楼顶上走？”宋仲年也有点搞不清该怎么形容这件事，而且在楼顶上修路，这城市画风也是非常不对。丑了点吧。
“居民有土地的产权，但是空中的产权他们管不到。从地面走麻烦非常多，从空中就没有问题了。目前我正积极推进住房轻量化技术，发展空中立体建筑技术。利用空中的容积，只占少量地面土地，然后往空中开始修。你可以想象一个倒立的金字塔，倒立的圆锥，在地面只占一点土地，剩余的都是往空中发展。“方闲道说道，顺手打开一个平板，展示了一些概念性的研究，还有一些概念性的设计。其实这只是金砖建筑技术研究公司根据方闲道的脑洞，做的一些概念研究。
空中？悬空设计？宋仲年听得，看的有点晕，感觉事情发展方向有点不对。官僚领导和技术下属之间最大的麻烦就是鸡同鸭讲话，你有指示，我有套路。官僚领导是真的听不明白，带技术的脚镣做事，有心无力，光有愿景，只能吹吹牛宝宝。技术下属则是用来背锅的，不是用来做事的。
在宋仲年看来，技术下属是一些仗着三分颜色就尾巴翘起来，不尽心做事，败事拖后腿之类的人。明明很简单的事，偏偏搞的很复杂，老强调什么客观原因。人家美国人也是人，也是两条腿，两只手，也没见那么复杂，怎么做成了。有美国人现成的经验和例子还老搞什么别的花里胡哨的东西。
不尽心，不努力，推诿，滑头。方闲道有点这个倾向。不要以为我这个考察过美利坚的舅舅是没见过世面的，以为我好糊弄。搞空中开发，我看是空中楼阁。但是要否定方闲道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案，宋仲年除了市高官和舅舅的身份硬压也拿不出什么别的来否定。至于自己的那博士后的学历，就是裱糊的装饰，再自己人面前拿出来那就是被BS的。
宋仲年想了又想，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这不是喷下属，怎么样下属都不会还嘴。即便是自己随便扔出一些宏观套话，也没人敢指出，自己是完全是在不看实际的胡乱瞎指挥。
要是套话和模式的发言的瞎蒙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二十，也不会有刻舟求剑，邯郸学步，郑人买履、表水涉澭、引婴投江、按图索骥之类的成语。面对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方闲道。宋仲年有点心虚，驻足于道边，打算谋定而后动。找茬总不是难事吧。
田野里的那些村民进展并不顺利。这些水泥墩不是简单的埋在地下，而是整理的连接在一起的网格结构。不过这个难不倒智慧的群众。埋下去的挖出来，埋在一起的崛起来，一头挖空，另一头连根撅起来，把根和底盘网格全都扣除来。这些村民熟练排除桥墩周围的障碍物后，小心翼翼的开始放倒这个预制水泥桥墩。这让宋仲年觉得有点奇怪。“你不搞开发了，这些村民就错过了拆迁致富的机会，我是理解这些村民的心情。现在这些村民应该求着你搞开发了，拆迁得到的补偿，无论是货币，还是房产，是他们这辈子劳动都无法得到的。为了这一点，他们就不会漫天要价的阻挠施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修这个综合高架桥呢。”
“我要是不修高架桥，开始征地，盖社区。这些村民头天拥护我，回去睡一觉，第二天肯定还会变卦。请君入瓮，我傻么，何必费那个事。”方闲道不以为然的说。
“那这些村民组织起来，阻止你修高架桥，你修不成高架桥，在大王庄村搞的东菊社区，还能卖的出去？”宋仲年实际想问的是这些搞破坏的村民为什么如此温柔的对待这些水泥桥墩，像是保护一样。
“他们不是阻止我修高架桥的，是为了把高架桥抢到他们村去修高架路桥的。
开始的时候是哪个村同意我们就修到哪个村的。不让修的，我们就拐弯而已。同意修的村，我们都留一个进入高架桥的站点，方便这些村的人直接通过综合高架桥快速到达市里。
我们这些空中路桥既不侵占地面的土地，还在高架桥之下，自来水，燃气管道，供热管道，通信网络全都有。可以直接给这村子通上水、电、煤气、宽带网络。
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我们还同意在2年之内，以成本价的方式，将全村按照标准化的别墅社区，3层楼的模式全都统一翻修。其他还有一些优惠，属于商业机密，这里就不提了。
现在那些阻拦我们施工的村子和拆迁户都反悔了。现在有些村就阻拦我们在别处的架桥施工，非要我们从他们的村经过。这些村庄不知道怎么私下串联起来了，把我们原来规划的高架桥路线改成他们想要的路线了。”
宋仲年听了之后颇为无语，停了半分钟，“有钱的任性，没钱的也任性。”这背后牵扯的复杂运作，绝不是这么简单。但是归纳到不缺钱，会赚钱这点上，肯定是没错的。
“舅舅也会幽默了。”方闲道的马屁有点让宋仲年刺耳。还是自己没看透。
“你说大王庄村免费出让土地给你们搞开发，先不说这政策上合适不合适，合法不合法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会让你们免费开发。是入股，还是共同开发？”宋仲年问道。
“入股是肯定的，但不是共同开发入股。我们组建了两家物业公司，将大王庄的村民的村民变成了物业公司的股东，也变成了物业公司的职工。同时，我们划拨出梁栋商业楼做为物业公司的资产，也是就大王庄的村民资产。其他还有一些措施，结合了村民的手艺和特长，成立一些饮食，超市等公司。核心思路就是创造就业，帮助村民找工作。将村民变成了城市职工。”方闲道说道。
“思路不错，办法也不错，但是总会有人不愿意，总是有人喜欢要现金的，就没有人反悔的么？”宋仲年抬杠。
“这个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都同意。而且销售额的10%~5%会被抽成，根据征地情况派发给村民。也许会发生其他变故，会以其他他等值的资产、实物等补偿方式”方闲道看着宋仲年，舅舅你要变杠精么。这还用说么，大象要拆蚂蚁窝，蚂蚁同意不同意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搞不定么。
宋仲年一时间没了话，总不能继续抬杠，太丢人了。一时无语，和方闲道两个人各自转着自己的心思。方闲道不善急智，缺少人事斗争的历练，到了这一步，也品味出这个依为靠山的舅舅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青花瓷里扔了个烟花，捧不住也的捧的舅舅是要搞事，争一争主导权，想按自己的路要走一走。
把宋仲年调来中州市当书记的幕后高人，真是螺蛳壳里成精的积年老妖，格局虽然没有，但是围劫、打劫的技巧真高的不行。棋落生根，又先手安排了乔国安这样的“昏庸的老官僚”来刺激，撩拨宋仲年。口气大，实力弱，心性更差的舅舅怎么能忍的住能。棋子这一动，这僵死的棋局就活了起来，有步可走。
宋仲年这些年一直被压着，仕途发展一直落后于一同起步的同年龄的人。在宋仲年看来，这是与他的能力，与自己背后的实力是不相衬的。只是迫于无奈，被家里胳膊外拐的妹妹故意压制，才一直蹉跎在市级领导位置上这么久，眼看着同龄人都跑到高官位置上去了，太不甘心了。现在有了机会，终于轮到自己做主了，这就是自己发展奋起的机遇。
方闲道搞不清过去事情，为什么会如此。但是眼下，舅舅在仕途上的发展对自己有利，当然是支持的。却忘记了自己是晚一辈的，怎么可能指挥的了舅舅，配合自己的舞步来走呢。
现在舅舅这是要与自己争夺主导权，有意识的指挥自己为他的个人事业服务。先是小试探，小冲突。之后就怕是大麻烦，大冲突。先是甜如蜜的互利，之后就是东风西风之间，究竟谁为谁服务，谁掌握主导权的问题。
自己人相互自伤的内斗，不仅是造成内伤。为了压服舅舅，就要将水面下的实力暴露出来，这也许是某人重要的一个目的。明知如此，谁又能停止呢？
之前宋仲年的略微优势的话语权，这么一通对话又全丢掉了。感觉到不得劲的宋仲年很是憋屈，被方闲道的爹妈压制欺负，现在又被她儿子压制，真是岂有此理。
“有我在这，你就好好的搞房地产开发，你这又修桥，又跑农村去搞什么乡下的社区，胡乱折腾什么。”
“舅舅这是格局问题，现在城市里这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螺蛳壳里面搞事情。格局心胸小了，钱就赚的少了。没钱舅舅你怎么做事业。”方闲道说道。
“什么螺蛳壳里做道场，就你能耐，就你盖房子能盖出花样来，没我的贷款，没这些抵押，你在荒郊野地里盖房子，卖给谁去，你还能在盖起一个新城来，你哪来的那么多钱。RB人不就是精细化的高手么，我看螺蛳壳里搞开发，盖小户型，大家都租房子才是正路”宋仲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理，按亲来说应该希望方闲道的想法和设计能成功，这个看起来空想一样的项目能成功。可怎么自己怎么就盼着他失败呢。
“扶贫致富，重点在乡村。怎么扶起，多数还是要扶起来当市民，当城市的打工者。全国农民占7~8亿，要是乡村农民各个月入5000，才能算脱贫致富，达到最低城镇居民保障。但是他们能做的无非是，种粮，种地，种菜，养殖，乡村里还有什么能做的？
恐怕城市里的人，一天得吃一头猪，一袋米，100颗菜，把消费提到什么样的高度？市场不是某个人一拍脑袋的就出现的。
零和博弈始终存在，月入1万还贷8千，怎么刺激内需消费？消耗在房子上，其他消费就得压缩。
但是其他消费膨胀，没房子作为基础，100英寸的电视放不进客厅，也不会拉动消费。住进廉租房里面，你是能换电视，还是换冰箱。
就是公家给安装家具，配套一切设施。难道那墙上50寸的电视，能一年买一台，再扔一台的促进消费？
要把农民本身变成工业和服务业的劳动者，同时还是工业和服务业的消耗者。做好生产和消费之间的平衡，才能成功的搞好中州新城的开发。”方闲道兴奋的开始吐糟了、
宋仲年却不想听这个。领导对办事效率非常重视，尤其他不爱听的内容的时候，慢工出细活，不如多快好省，地图炮招人喜欢。蛋刀在手，双刀直入，讲理不是我的强项和钱项，榨出什么油来才是关键。“上经济课的事情在等一等，你绕圈绕了半个中国，有什么目的，想说的是哪点。”
宋仲年不想要过程，就想要结果，还有业绩承诺。
方闲道想了想，“笨蛋想的是捡鸡蛋，聪明人想的是养鸡下蛋。所以么，这个比喻也是我瞎说的。舅舅你是老大，我也是老大么。有事都是秘书在干，你让我脱稿发言，我也不会。”
宋仲年气的二话不说的就走了，这是摆谱，摆到我上面了，走着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