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清明那天,当街打了我一巴掌?”苏婠笑眯眯地问出这句话。
宇文氏登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不知作何回答。
苏婠倒也不为难她,自顾自说道:“清明那天,你们母子一人给了我一巴掌,当晚,婆母又给了我一个窝心脚,让我在宫里休养了大半月,如今徐大郎闹出人命,又让我给他纳妾,甚至还得让出正室夫人的位子。婆母,您说,我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宇文氏面色发白,下意识地就往徐惠脸上瞄。
徐惠却目光游移,不肯与她对视。虽然是自家老娘和大哥,不过这母子俩做出来的事情可真是有够瞧的。她若是苏婠,只怕早就翻脸了。
“媳妇啊婠娘,从前是我糊涂,错待了你,你大人大量,莫跟我计较。退一万步说,咱们苏徐两家到底是世交,若是你过不好,你娘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婆母也不矫情,这就给你赔礼认错,稍后叫大郎也给你道歉,只要你解气,要打要骂都随你。只要冰释前嫌,咱们今后好好儿过日子,成不?”
宇文氏破天荒头一遭如此低声下气,真是叫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然而她越是这样,苏婠越觉得可怕。她是见识过宇文氏的泼辣严厉的,又看她对程秋杏的残忍冷酷,再看她这般地忍气吞声,更觉此人心机深沉。若是眼下中了她的糖衣炮弹,将来形势转变,她将压抑的怒气都发泄出来,必定比现在残酷千倍百倍。
苏婠越想心越冷,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宇文氏涎皮着脸,她还真不好冲对方发火。一时无可奈何,便偷偷地拿眼睛瞧秋衡,后者用手指尖悄悄地比了一下程秋杏。苏婠也机灵得很,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用手一指程秋杏,对宇文氏道:“从前的事暂且不提,你就说,她要怎么办吧!”
程秋杏面色发白,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宇文氏。
宇文氏躲开她的目光,说道:“就纳妾吧……”
她话音未落,程秋杏甩手就摔了一个茶杯,哭喊道:“儿啊,咱们娘俩死一块儿……”一面喊着一面便从散乱的发髻上拔下一柄簪子往胸口捅去。
徐惠离得近,反应最快,一看她拔了簪子在手,人就已经扑了过去,同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快住手!”宇文氏尖叫起来,这要是在府里搞出人命,可就说不清了。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程秋杏身上,秋衡拉住苏婠用力往外一推,苏婠立刻就往程秋杏身上跌去。
程秋杏身前是徐惠,苏婠一跤跌过来,就将徐惠撞了出去,而她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冲进了程秋杏怀里,那簪子“呲”一声在她手背上划过,立时便是一道血槽,触目惊心。
“啊!”宇文氏扑上来抱住苏婠,大叫,“快拿止血药来!”
苏婠扭着肩膀甩开宇文氏,血淋淋的手背就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她眉目皆张,嘶声道:“这是要跟我拼命啊!好好好,这徐少夫人的位子,我不稀罕,给你就是!”
她头一甩,就要拂袖而去,却被宇文氏拦腰抱住。
“你要疼死我呀!”宇文氏心肝儿肉的就喊起来。
旁边的丫鬟们目瞪口呆,手忙脚乱,这边扑上去帮着徐惠制止程秋杏,那边又围着宇文氏和苏婠叫拿药拿水拿纱布。秋衡和初月也在人群中挤着,却离得远远的,只伸长了脖子望。
苏婠再也甩不开,哭道:“你拦我做什么?这种情形,我哪里还有脸呆在这里!?”
宇文氏喊道:“该走的不是你!”
原本苏婠见血,程秋杏就已经吓呆了,傻愣愣犹如魔怔一般,此时一听宇文氏的话,再次惊诧起来,身子立刻又起了挣扎。
苏婠哭道:“我这就进宫去,求太妃娘娘给我做主,咱们和离就是!犯不着要我的命这样狠毒!”
宇文氏一听进宫、太妃这些字眼就心惊胆战,一时间六神无主,只一味抱着苏婠道:“别别!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不和离,咱都听你的!”
苏婠眼睛一亮:“当真?”
“当真!若有反悔,五雷轰顶!”
宇文氏一立誓,苏婠这才安静下来。
“若要听我的,让她做妾也不是不行,只是要依我一件事。若是不肯依,那我就进宫禀告太妃娘娘,让她老人家降一道和离书,咱们苏徐两家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宇文氏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依你。”
徐惠眼神一变,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苏婠脸上一丝欣喜之色飞快闪过,她定了定神道:“我也不要十件百件,就一件,只要把我那三万两嫁妆银子还我,我就答应纳她进门。”
宇文氏一愣,讪讪道:“这个……”
“你也不用想法子诳我,我早知道那三万两银子让徐大郎买官用掉了。不过既然如今要纳妾进门,又已经大了肚子,过几月生下一男半女,就是徐家的长子嫡孙。我这无儿无女的,只得靠这些银子傍身。这事儿就是太妃娘娘也早应承要替我做主,婆母总不至于赖账吧?”
宇文氏嘴里发苦,只好说道:“这个,一时没有这许多现银,慢慢还,慢慢还……”
苏婠点头道:“我也不为难你,慢慢还就慢慢还。只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为求心安,咱们还是签个欠条的好。”
“那,那得找个先生来,我可不会写……”
苏婠摆手道:“不必,我已经让人写好了,签个字画个押就成。”她从怀里掏出算命先生给写好的欠条,“啪”一声拍在桌上。
宇文氏这才觉得中了她的算计,一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徐惠一面为苏婠的预谋而吃惊,一面又为自家老娘的愚蠢而懊恼。
欠条上总共才几个字,一眼就扫完了,宇文氏是存了心要赖账的,无论如何不肯签,眼珠子一转便光棍地道:“你要回这银子,无非是怕秋杏生了孩子,宠妾灭妻。我可见不得你受委屈,咱们不纳妾了,你也不必担心,银子的事么咱们日后再慢慢说。”
苏婠却神色一凛,瞪着眼睛道:“不行!纳不纳妾我不管,银子却是一定要还的。今天要么还银子,要么和离,你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