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走入御花园,只见高沣正挥舞着自己瘦小的身板在那练剑,崇元坐在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他,时不时还指点一二。
“儿臣拜见父皇。”
这几天,长宁公主也被这事折磨得憔悴不堪,但今日入宫面圣,还是故作镇静,显得一切如常的样子,今天,无论如何,她要将自己的儿子带出宫去。
原来就在事发前几日,她带着高宁和自己的独子高沣入宫给崇元请安,崇元向来喜欢这个外孙,便让他在宫中住下。这本是寻常之事,长宁当时也没有多想,便随着他了。没想到仅仅一日之后,这个孩子祖父一家全都丧命于外公之手,父亲也被迫逃亡了。
“桦儿,来了啊。”李崇元眯了眯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参拜之人正是自己的爱女长宁公主,便让她平身坐在自己的身旁。此时的李崇元,两鬓已经斑白,眼睛也有些许问题,但仍旧威风凛凛,不失一代霸主的风采,“为父正教沣儿剑法呢,这小子啊,学得比你和你哥哥上心多了。”
“娘!”正在舞剑的高沣看到娘亲来了,便立即冲了上来,崇元一把就孩子揽进怀里,好一幅祖孙情深的画面。
“这两日有没有调皮,劳烦外公管教?”
“没有!”高沣乖巧的摇了摇头,又望了望那个威严却不失慈爱的皇帝,“不信您问外公。”
看来沣儿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长宁暗想。她不明白李崇元是怎么做到在这件大事之后还装得一切如常得样子,但自己也只能保持镇静,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儿子安全的带出宫去。可是,如今这样的场景,崇元真会伤害这个向来疼爱的外孙么。
“我们沣儿这么乖,怎么会给外公添麻烦呢?”李崇元摸着高沣的头,联想到将军府现在仍高挂的头颅,长宁公主不禁胆寒起来,“就是隔三差五的就吵着要去东宫,弄得这套剑法几天也学不完。”
“哦,是吗?”长宁的脸色略略暗了下来……她实在拿不稳父亲突然提起东宫是何用意,是在试探她么?这个疯狂的男人,究竟又要怎么处置她的嫂嫂和侄儿们呢……定国大将军府里恐怖血腥的一幕,难道也会在东宫上演……可是他对这个外孙都还是如此疼爱,又会怎么对他的嫡亲孙儿呢。
而这边,高沣的脸却涨得通红,低头不语。
“看来父皇与沣儿处着是好,只是……”长宁狠了狠心,还是暂时不提东宫之事,先将沣儿带出宫去再说,“女儿一人在府中实在沉闷,还是希望沣儿能在旁陪伴。”
她说完这话立即感觉不对,这又提到了另外一茬,她的夫君,高沣的父亲,高宁正逃亡在外,目前最想做的事应该就是取李崇元的项上人头。
“爹爹哪去了?”机智的高沣便立即听出不对,天真地问到。
长宁公主事前已经对今日的措辞万千思虑,没想到一临场还是将话说的乱七八糟的。这时也只能用出京公干搪塞,额上汗珠止不住,也不敢望崇元一眼。
“哈哈……”李崇元却依旧面色不改,也没有接着话提起高宁,“还是等朕教完他这套剑法再说吧,是不是啊,沣儿?”
“恩!”高沣点点头,“外公说我要是学完这套剑法,就能打败溢哥哥了!”
听到高沣提起高溢,长宁心里咯噔了一下,偷偷望向崇元,发现他脸上竟泛起了不悦之色。
“沣儿,外公教你这套剑法,是让你去打阿克扎、呼延庆的,高溢那种卑贱小儿,我李崇元的外孙不用放在眼里!”
“可是……为什么爷爷就喜欢溢哥哥,不喜欢沣儿呢?”
“沣儿!”长宁被这话吓得不轻,立即喝住了高沣,脸刷一下便白了。
“哈哈哈!那沣儿是喜欢爷爷,还是喜欢外公啊?”崇元此时反而恢复了慈爱的笑脸,笑嘻嘻的问到。
“当然是外公!”高沣说着,一手便抓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嗯,朕的乖孙子。”崇元慈爱的抚着高沣,又给他拿了块点心。
“桦儿啊,要是舍不得孩子,你也在宫中住下吧,也陪陪父皇。”说这话的时候,崇元意味深长的望着长宁公主,弄得她心乱如麻。
“是……”
其实这与往日父皇与自己相处并无异处,但却能让长宁公主不知所措了。
“好了,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你就在这陪着孩子吧。“
“嗯……儿臣恭送父皇。”长宁公主俯身送李崇元离开,高沣也随母亲下拜恭送。
“娘,李沣,好听吗?”崇元走远之后,两母子方起身就坐,高沣又拿起一块点心,边吃边问,语句含糊,以至于长宁公主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为何会有此问?”
“今早,外公说不让我姓高了。”
长宁公主的心立刻紧张了起来,立刻抓着高沣的双臂,连点心都不许他吃了,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接着呢?你是怎么回外公的?”
“我说爹不会同意的,外公说让爹也姓李。我又说那爷爷不会同意的,外公说爷爷没法不同意了。”
长宁公主手突然一抖,竟将案上的茶杯碰翻在地。
高沣瞪着紧张兮兮的娘,弱弱地问到:“娘,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没有……”长宁公主把高沣揽进怀里,“万大的事都有娘在,别怕……”
她不知道,她那鬼灵精怪宝贝儿子,并没有把他和外公的全部对话如实相告。
她也没有仔细思量让高宁也姓李这句话,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必要分配姓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