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石玉娘面前，衣衣施礼道：“石东家醉薇楼的绿腰和剑舞我已看过大致。虽与我之所学有所不同，但总归一家。”
“不同在哪里？”石玉娘笑吟吟道。
衣衣迟疑了一下，回答：“歌舞是为了取悦爱歌舞的人，还是为了取悦于自己性别不同的人，这是不同。”
“哈哈哈，想来姑娘你也不是干这一行当的，话说得如此含蓄。”石玉娘笑道，“我这地方就是为了取悦男人的，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他们爱什么我就送什么。你觉得你能跳得跟我家如思和洛琳一般，那便行了，这个人情我做。”
“……可以。”衣衣看着她。
“记住，是取悦男人，不是取悦爱舞的人。”她重复强调。
“我记住了。”
“那么，现在……先请舞来我看。”石玉娘又拍拍手，唤人带衣衣去更衣。
杜娘目送衣衣离开，又看见衣衣换了薄如蝉翼的舞衣回来，道：“你就穿这个？”
“我们这里姐儿都穿这个。杜娘你不是第一天知道。”石玉娘看着她，“想裹得跟粽子一般上台跳舞，那怕是来错地方了。这里可是挑栏胡同。”
衣衣努力平心静气，舞了一段蔓紫版绿腰，又接上一段洛琳版的剑舞初开场。
“这剑舞是洛琳的第一段！你竟学得如此快，好极！”石玉娘拊掌颔首，“何时来？”
“要有整曲出演的话，需至少一日。后天晚上我来。”衣衣说。
“哪两曲？你选定了我让人备着。”
“《玉门曲》还有《凌风》二曲吧。”衣衣想了想，选了两个还算常用的。
“《凌风》我这里好久没上了，也凑个新鲜。如是，说定，后日你来，戌时那场你跳。”石玉娘干脆利落，直截了当，“便是杜娘荐给的人，我不会让你委屈的。”
※※※
衣衣回到公馆，已经是近夜半。今日端午，宵禁从昨夜起解三日，街上尚有人游荡买卖。
杜娘的马车送了衣衣到墙外，她看着衣衣小心地跃上一层一层青瓦，跳进寝室的窗户，方才扬扬手离开。
衣衣摸黑去洗了手脸，蹑手蹑脚回床上睡下。她觉得不放心，又爬起来轻轻打开房门，去看同楼另一侧秦檀的房间。漆黑一片。也不知他回来了没有，但二楼茶寮灯盏已经熄灭，一楼影影绰绰也看不到云山的身影。她没有再多打探，关好门便睡觉。
翌日早上，她起床梳洗的时候就听见秦檀在外面敲门：“衣衣啊衣衣，你开开门。”
衣衣一边绾头发一边走过去开门：“什么事，秦大哥？”
他一脸愁容：“我要出门。”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衣衣问。她想知道，在醉薇楼看到的是他还是玉弓。
“不到戌时。你找我来着？”
“没有，只是睡的时候还没看到你回来。”衣衣摇头。
“那你睡得可够早的。”他微笑，“话说回来，我担忧的是我出门你怎么办。云参将还有他的事。要不，你去临珫侯那里？”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没用吗？”衣衣开玩笑地问。
他赶紧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不过……你不问问我去做什么吗？”
“做你昨天瞒着我去做，结果被我发现了的事啊。”衣衣挤挤眼睛。
“小鬼灵精。你都看到了？”他叹息，“事出无奈，还要再忍几日。我昨天吃饭都吃了三茬。”
衣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的肚子。他笑道：“我还健康得很，没有赘肉，你看什么看？”
“……我自己在公馆里不会有事。”她抬头看着他眼睛。
“这个我有一定信心。起码有两个男人比我更关心你。他们人不在这里，眼睛却留在这里了。”秦檀说。
衣衣心里一沉，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派人监视我？”
“不如说监视你的周围，监视那些企图靠近你的陌生人比较恰当。你的私生活，他们还没胆量窥测，别怕。”秦檀安慰她。
她怎能不怕，她昨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已经被人从头到尾盯着了。可是……
“这样更不需要担心了，不是嘛？你安心去忙你的好了。”她露出一个大大笑容。
“好甜。”他感叹，“天天如此对我笑就好了。如是，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嗯。”她送他到楼梯旁，看着他步履稳健地下楼去，消失在一楼的门口。
衣衣走回房间，对着梳妆镜台，注视镜中神情凝重的自己。
※※※
又一日的夜晚，衣衣脱下自己素色襦裙，换上醉薇楼水红色的纱罗舞衣，站在那一面供舞姬整理妆容的水银镜前，注视着镜中易容之后又粉黛覆面的自己。
“要银铃么？”石玉娘递过来两串银铃链子。衣衣接过去分别系进腰间。
“你用什么剑器？”石玉娘问。
“普通文剑就好。”衣衣回答。本想既然已经无法隐瞒，干脆用自己的剑还顺手些。但舞用剑器都是不开刃的，又无法。
“那好。你把******攒儿戴上，天气燥热，客人喜欢这等清香味儿。”石玉娘交给她一支加了簪针的******攒儿，转身去忙了。
衣衣理好偏髻出来，看见杜娘，一笑。
“确是不用覆面加纱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杜娘摇头，“你要留神，这衣服不小心就春光外泄的。”
“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就一次。”衣衣看着自己身上肉隐肉现的，拉一拉开得过大的衣衽。
“速战速决，夜长梦多。不是什么好流连的地方。”杜娘提醒她。
“嗯！”她坚定地点头，转而看着外面的石玉娘。她正满面笑容地与客人一路插科打诨回来，抬头望见衣衣，便开始挥舞手里的帕子，招呼她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