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远峥，喃喃着这个名字，初染脑中蓦地出现了一幅奇怪的画面：杨柳春风，绿荫下席地而坐的少年，白衣儒冠，淡然若风。
“那吴鹏是你的人？”
颜舜华将目光放在远处惴惴不安的人身上。初染这才发现，他俩不知何时已经进了中庭。径自接过衣裳披了，颜舜华冲外努了努嘴。
“环佩，你去叫他进来。——他知道你身份么？”
初染一怔：“我提过，但他并不相信。当日一时情急，我也没顾上许多，所以......”
“那现在呢，事儿办完了吗？——若是完了，就早些处理掉吧。”斜眼睨着渐近的人，颜舜华坐直身子拢了拢鬓发。得到肯定的答复，她微微笑了一笑。
吴鹏没有料到皇后会召见自己，不禁喜忧参半，愈发地小心谨慎，生怕出了纰漏。“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他以额触地拜了一拜。
“嗯，起吧。”
极慵懒淡然的声音。吴鹏起身，目光自裙角慢慢挪至前襟，再不敢逾矩，只垂首静立听候吩咐。环佩见他不动，暗暗用手肘捅了他一记，以眼示意了下颜舜华的方向。
“吴大人不是来请脉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动了？”
吴鹏简直受宠若惊，连连应着走上前去。余光一瞥，正好看见月光下的芙蓉清面。眉若远山，眼似秋水，虽年逾四十，但全然不觉衰老，举手投足天然贵气。他平素见过几宫妃嫔，也是花容月貌出身名门，却没有一个能与她比肩。怪不得人们至今忘不了东陵王大婚，怪不得她抱病多年依旧宠命优渥，这不是没有道理。
“吴大人，怎么样？”
直到声音再度想起，他才猛然回过神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物事。可是，他很快又犯了难。看脉象，颜舜华除了有些体虚并无异样，可他明明听说皇后得病已久，时好时坏，怎么如今......
“吴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娘娘多虑了，娘娘只是体虚，平日多注意调养就是。”吴鹏也不敢乱编，只得照实禀了。
颜舜华却笑：“吴大人这么说，本宫就放心了。——适才皇上提及大人，赞你年轻有为，是个玲珑人儿。本宫不信，可现下一瞧，的确有几分道理，比那些老顽固是顺眼多了。——环佩，你去太医院支会一声，叫他们以后不用来了，也省得你一趟趟过来烦我。”
吴鹏诚惶诚恐，也不知颜舜华具体是个什么心思，立马下跪退却：“娘娘不可。娘娘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微臣才疏学浅，恐怕......”
“恐怕什么？怕难以服众？他们若是不满，大可以找皇上说去。再者，若是你医好了本宫，还有谁敢说你的不是？——本宫病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痊愈了，吴大人，你觉得呢？”颜舜华笑得意味深长。
吴鹏不笨，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各种奥妙。三人成虎，也许当日她的确因丧女大受打击以致言行有失，但毕竟天没有塌，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再痛的过往总有一天会淡出记忆。可是，这样的机会，她为何独独选择了他？难道真是因为凤兮的缘故？他偏头看了看初染。
“好了，本宫乏了，你回吧。——初染也是，这里的事情你暂且就不要管了。”
吴鹏见她二人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看来她们认识是一定的，而且还有着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出乎意料，她并不是凤兮，那她是谁？
初染见她刻意改变称呼，不觉也是一怔，不过她很快便明白过来。如今天下太平，凭空冒出一个死去多年的公主无疑会打破这之间的平衡。颜舜华要卸去他全部顾忌，就必须营造出帝后和睦的假象，她要吴鹏知道，逼宫夺位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毕竟，他要的只是一个光明的前程，没有任何风险。
“吴大人，本宫的这位故人就劳烦你多照顾了。”颜舜华亲自执了初染的手，她要他明白，即便不是公主，她也不是他惹得起。
果然，吴鹏连连称喏，不敢露出半分不悦。
颜舜华满意地点头转身。环佩立刻上前馋了她往里去，边走还边打趣：“娘娘怎么又画眉了，还是远山眉。您瞧，还不是一个色，左边可比右边浓呢。”
几个宫女掩嘴轻笑。颜舜华想是心情极好，倒也由着她们闹。
环佩吩咐人重新打了水来，似是踩到什么，她脚下一滑直往旁边踉跄了好几步。弯腰一看，原是半截炭笔。
“这炭笔怎么折了，今儿谁伺候的？”话语里隐隐有了怒意。
颜舜华一笑：“得了得了，又不是什么贵介东西。你若是再气，明儿上御书房跟皇上讨去，叫他陪给本宫一箩。”
环佩当即红了脸：“原来是......这皇上画的，哪里还能不好，奴婢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找皇上赔啊。”
吴鹏在殿外听得分明，当下心里就亮堂了。看来帝后之间果然亲厚，若他能治愈皇后，必得嘉奖。看来，当初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颜舜华倚在窗边，看着二人渐行渐远，心中不免伤感。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她却又要走了，今日一别，不知是否后会有期。
“出来吧。”
月影清斜，她透过窗格望向不远处的浓荫。自多年前凤兮出事，她开始格外注意身边的人物，再加久居宫中不出，她把寝殿的角角落落都摸得一清二楚，感觉异常敏锐。方才进内室之时，她瞧见侧室的珠帘有两络搅在了一处，当下顾及初染和凤钦沅，这才没有道破。
果然，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宫灯摇曳，映得眼前人的面容不甚真实。
“是你？！你不是......”颜舜华吃了一惊。
风烬皱眉，看她神情，似是与他认识。
“你为护她而来？呵呵，算你有点良心。你放心，我答应你的，断不会食言。——至于兮儿，你既娶了她，便莫要做那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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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要去导师家里搞论文，大概没时间来了，周一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