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头看,柯引从身上凉飕飕的感觉就知道,扈三娘一定在发怒了。
“少庄主,你们扈家庄酒坊怎么会犯如此低级错误?好好的一窖酒糟蹋了?”西门庆拿出扇子摇了摇,有点不满地说道。
“西门大官人是吧?”柯引笑道,“这窖酒是我改进了工艺酿造的,你不尝尝怎么知道就是坏的?”
“柯引,还不快滚一边去。”管事的脸色铁青骂道,一边向扈成陪着笑。这一窖酒坏了,虽然是柯引的直接责任,他这个小头头也难免有管理不严的责任。
柯引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一直就看不惯管事的狗仗人势的样子,以为负责整个酒窖很了不起的样子。这特么的算什么东西啊,有什么了不起?
“哈哈,我可没有喝坏掉酒的习惯,”西门庆大笑道,“要是坏了肚子,少不得要在扈家庄多打扰几日,那三小姐可是会不耐烦的。”
扈三娘的脸色十分难看,一来是心疼一窖酒坏了记恨柯引,二来是对于西门庆这种公然的骚扰表示抗议。虽然西门庆长得不错还有钱,是个典型的小土豪,可惜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西门大官人,”柯引提高声音说道,“这一窖酒坏没坏掉你说了不算,如果你没有兴趣不想要的话,正好我们卖给别人,还可以卖出好价钱。”
“呵呵……”已经转身的西门庆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盯着柯引看了几眼,然后突然笑道,“那我就尝尝?看看你的酒有什么不同?”
“西门大官人,您被听他胡说八道。”管事的满脸赔笑拱手道,“这窖酒已经坏掉了,您可千万不能喝。”
“呵呵,酒坏没坏能不能喝总要试试才知道。”柯引冷笑道,上前去舀了一勺,慢里斯条的走了过来。
西门庆端起酒碗脸色就变了,他狐疑地回头望了柯引一眼,柯引正老神在在的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扈成若有所思,扈三娘干脆将脸调转过去,心里早已恨不得将柯引的腿打断了才解气。
西门庆轻轻抿了一口,细细地品味着酒香,原本紧绷着的脸多云转晴,又抿了一口。几口酒下肚,西门庆干脆大笑起来。
“嗯……啊……有点意思,”西门庆哈哈大笑,将碗里的酒一口干掉,意犹未尽的抹了一下嘴巴。“少庄主,这窖酒我要了!”
啊?管事的小头头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特么的西门大官人是脑子秀逗了?还是在开玩笑?酿坏了的酒也要?这特么的是钱多烧的慌吧?
扈成可不这样想,他已经看出了端倪,也许柯引的酒,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扈成舀起一勺酒,猛地灌了一口,浓烈的酒气让他淬不及防,使劲的咳嗽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扈三娘赶紧将扈成扶住,眼中杀气腾腾地盯着柯引。
扈成喘息了几下,将呛出来的眼泪抹掉,忍不住哈哈大笑。“妙啊!妙!三妹,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高明的师傅!”
扈三娘听了很是不解,狐疑地望了柯引一眼。柯引假装没看到,抱着胳膊望着天空,一副尾大不掉的样子。
“都愣着干什么?装酒啊!”西门庆大笑道,“这酒我全要了!”
“等等……”柯引突然叫道,“西门大官人,这酒你出什么价钱?”
西门庆何等的聪明,他一愣之下就明白了。当时拿起折扇扇了几下,又哗的一声收起,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酒的确好些,一坛我出600文。”
600文?扈成脸上一喜,那些伙计们则是目瞪口呆。我的个乖乖,平时的酒都是一坛400文,这柯引酿酒一下子多出200文?
600文钱啊,那可是差不多够买一石米的价钱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柯引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的个乖乖,这些酒无非就是用高粱酿造的,虽然工艺复杂费时费力,可是一坛酒才3斤多,能卖400文钱已经是天价暴利了啊。现在西门庆居然出到了600文一坛,那柯引岂不是能点石成金了?
哪知道柯引却摇了摇头,一脸不屑地说道,“西门大官人,亏你说得出口?我这酒放眼整个山东,也找不出第二家有,这区区600文,你是打发要饭的啊?”
“柯引,你怎么和西门大官人说话的?”管事的怒道,“西门大官人做事一向公道,他出的价钱恐怕整个阳谷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
柯引也生气了,他斜眼看了管事的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没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这酒是我酿的,我自然知晓能值几个钱。再说,少庄主在这里还没说话,你瞎比比些什么东西?”
“你……”管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讪讪的退到一边,心里却是将柯引痛骂了一番。
“嗯嗯,有理。”西门庆倒是毫不在意,他把脸转向扈成笑道,“那少庄主的意思,这酒能值多少钱一坛?”
扈成正要说话,看到扈三娘的眼神马上改变了主意。他想了一下说道,“西门大官人,说句实话,这酒我也是第一次喝过,并不知道能值多少钱。不过这酒是柯引酿造出来的,我想他应该知道。”
扈成这话说得非常有艺术,言下之意就是,咱们谁都没见过这酒,那就没有发言权。柯引是唯一知道这酒是怎么酿造的,那就让他说吧。
“哦?”西门庆笑了一下,一打折扇讥讽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酒坊伙计,能当少庄主的家?”
“这个……”扈成正在想该怎么回答,扈三娘在一边接过了话茬。
“西门大官人,柯引不是我们酒坊的伙计,是我花大价钱请来的师傅,他的话就是我们扈家庄的意思。”
“什么?柯引是三小姐请来的师傅?”管事的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酒坊一向是他说了算的,少庄主和三小姐从来不过问,什么时候请来了这个师傅?
想到有伙计说,柯引晚上和三小姐在门口说过话,管事的更是不安起来。难道,自己在酒坊的地位已经不保了?
西门庆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他瞄了柯引一眼,有点不悦地问道,“那敢问……柯师傅,这酒你以为能值多少钱一坛?”
“一贯!”柯引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指头说道,“少一个铜钱不卖!”
一贯?
伙计们目瞪口呆,如果不是耳朵有问题听错了,那就是柯引疯了。
一贯钱,在前几年那是能买两石米啊。现在世道乱,物价有所上涨,也可以买到一石多了。这一坛酒不过三斤,就能换到一贯钱,只能说这酒已经从消费品上升到了奢侈品的高度,普通人根本就喝不起啊。
不要说伙计们在议论,就连扈三娘心里也在暗暗腹诽,这柯引也太得寸进尺了吧?600钱一坛在她看来已经是天价了,说柯引是请来的师傅,只是为了让他的地位能够抬高一些罢了,哪知道他居然敢狮子大开口?
西门庆沉默了,他在权衡着。
四周死一般的的寂静,都在等着西门庆的表态。
咳咳……不知道是哪个伙计咳嗦了一声,引得身边人使劲的瞪了他一眼。
柯引静静地站着,似乎并不在意西门庆会不会答应这个价钱。
扈成正打算圆场,西门庆笑了。他轻咳了一声,看着柯引点头道,“这个价钱我出了!不过,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