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漠
那一年，我十七岁，曾喜欢过班上两个女生，一个是芳，一个是圆。在那个多梦的时节里，我们的爱和感情，或许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喜欢一个或两个，也是在所难免的。芳，我和死党信都喜欢她，她是我们的白雪公主。圆，则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公主，我也不例外。
对于芳，我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她，甚至是爱上了她。
当我第一眼见到她，便为她的美丽娇艳，高雅清冷所震惊。那份高雅的气质，固然叫人景仰、倾慕；而那种凄清的冷傲，更使人失魂落魄，忘乎所以。当时，旁人的口哨声更令我热血沸腾，一颗心碰碰直跳，几乎忍不住要和那些人一起高呼。我一步三回头地经过，她却神色自若，丝毫不为别人的惊喊所动，不知是早已习惯，或是全在意料之中，还是真的冷若冰霜、坚如铁石？
虽然我一开始就为之心折，却根本没戏，因为我不会接触女孩子，不知该怎么做，该怎么说，所以始终也没能做什么——或许是不敢。
其实就算会，甚至很会，也是枉然，同样没戏，这一点不用多说，因为她是仙子，天上的仙子，我等凡夫俗子，自然只能摸着鼻子，抬头望望。还因为，没戏的人，根本就不只我一个……
也曾叠几张不成样的小纸船，或在雨后追唱，天空下着雨，我从背后望着你，就这样走出，我的生命……
但那些恐怕只能算是无聊的做作，纵不神憎鬼厌，也是全无用，这一点，那也是不用证明的。
唯一感到无愧和欣慰的是，有一次，她病了，在上晚自习时，她已难以支持，说想回宿舍去休息，又问我，宿舍楼大门会不会关了？（这时我们已是同桌）我说，星期五、星期六，都没有关，今天是星期天，应该不会关吧！
于是她走了，后来我想，昨前天没上自习，门没关，今天会不会不一样了？要是关了，那怎么办？我越想越是不安。恰在这时，班主任来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规矩和注意事项，我便开始用手捂肚子。
好来容易等他讲完离开，我对生活委员说，我要出去一会。她见我的样子，便含笑点头，其他同学也都嘻笑。我捂肚弯腰，狼狈逃出教室，背后留下一片笑声。
一下楼梯，立刻挺身直腰，快步而行，这时好比行云流水，天马行空，哪有半点不舒服？
先到宿舍管理员王老师那里去找整幢宿舍大楼的钥匙，我知道她外刚内柔，平日虽凶，但只要礼敬，其实很好说话。我拿着钥匙赶去，半路上正好见她朝班主任张老师家走去。
张老师虽然喜欢她、宠她，但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到那里去，因为我们很怕张老师，每个人都怕，她也不例外。我叫住了她，陪她回去，一路上自然有说有笑，我直把她送到了她们的宿舍门口。
这一次，是我最为欢欣喜悦的一次，能为自己的心上人做上一丁点事，我想，每一个人，都会喜不自禁的。
除了死党信以外，其他好多男生也都喜欢她，可我俩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而我们两人也相互牵制，各不相下，加上芳的孤冷与抱负，大家当真相安无事，各不侵犯。
三年便这样一晃而过，虽有过迷惘，有过失落，有过痛楚，但一切凄风冷雨，只是对月空叹。
另一位公主，圆，那又是另一种长久牵动人心的情结。我对她，是只有爱慕，无尘杂，纯净而一尘不染。
芳，太孤独太冷傲，而圆不是那样，甜甜的笑容，平易见人。这或许也是她更为我们广大男同胞和劳苦大众所接受的原因。
芳，似乎很忧郁，很不开心，少了同龄人的欢乐，令人感到压抑，圆却开朗欢愉得多，像是快乐的天使。
芳，我有时很在乎，甚至会对其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乖乖，这不得了），或许，只是想融化并征服那座冰山吧。圆，却叫我灵台清明，满腔热爱与欣赏，只要她快乐，我就欢喜，为了她，不论做任何事，要什么代价，都不会犹豫……总之，她快乐就快乐，她欢喜就欢喜。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何不同，更不知道其间相异之处是为什么，更不知道心中到底更喜欢或爱谁多一些。
不过，面对芳我常感到紧张，惶恐，和圆在一起，却欢快喜悦，随意舒畅得多，不用那么拘谨。
那一天早晨，阳光明媚。
我从教学楼下的长阶上走下，见到圆和几个女生聚在那儿，正逗一只小狗（宠物狗），那狗儿见到我，竟挣开了她们，迎上了我。
我虽不认识她，但还是自然而然地蹲下身，抚摸着她。
风，轻柔如情人的呼吸。
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天地间一切的生灵。
女生们笑语轻声，都围了上来，以我们为中心。
和谐的风，善意的人们，都在轻笑，十分惬意。
圆看着我，也抚摸着她。
我们的指尖偶尔相触，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彼此都是会心的微笑。她清秀、美丽的脸上，尽是温柔与缠绵，动人的眼睛里充满温柔、喜悦、欢欣、鼓舞和感召，召唤一个还有些懵懂怯懦的男孩，又略带一丝淡淡的羞涩。
我终身都难于忘怀，也终身难于报答！
当时，我浑忘了身在何处，我想她也一样，我们都在交换着眼神与微笑，全然不知身旁有些什么人，也没理会世界已有何变化。
但愿此刻，是为永恒！
我的心中，也充满了感激、喜悦和温柔、缠绵，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我想眼神和感觉会告诉她，她应该看得到，也应该看得懂，她一定看得懂，一定！
随后，她走了，留下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但见她秀发飞扬，形影飘飘，乘风而去。
又一个烈日当空的下午，全班打扫卫生区，长长的石阶和下面的平台都是范围之内。
我们扫的是下面的平台，应该说是很好扫的，比起石阶来说。
别的同学都是三下五除二就扫得差不多了，我和她却扫得很慢，很慢。最后一点，明明可以很快扫了撮走，我们却扫得更慢了。
旁边一位同学实在看得不耐烦，叫道，快点啦，像你们这样，不知要扫到猴年马月？
我心念一动，悠然道，扫完了，就没扫的了！
我见她的脸色很柔和，很缠绵，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但我觉得是有些欣喜，有些温柔，有些幽怨。
幽怨？可能是我一向胆怯（虽然不胆小），不敢追女孩子，也没追她，或许我根本不知该怎么做，咳咳……
又或者，这不追之余，却存下一点距离，一点留恋，一点幽怨，为他日备下了一份美好，又心碎。
仅供回味！此生无悔？
她的扫把，落下时更轻柔了，于是我们仍然扫得很慢很慢……
遇上她，才是我最为幸运的，因为她足以让我回味一生，或许比芳更长久。
这或许也是我在那个时节里最幸运、最充实、最开心的原因之一吧。
即是回味一生，那眼神、那微笑，自是刻骨铭心，萦绕不去，将一生绵绵的想……《诗意般落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