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40年代末,中国大地发生了改天换地的变化。中国共产党在全国多数地方夺取了政权。北方名城哈尔滨成了全国第一座解放的大城市。刀光火影的土改运动结束了,人们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
转眼几年过去了,查舒威拖着一条跛腿,在自己的老房前扫着院子。他这条腿是被刘炮头给打折的。这个刘炮头在紫彤那儿没有占着便宜,憋着满肚子气,就跑到区里说查舒威不老实,还有几挂大车的胶皮轮胎没有交出来,于是就揪出去斗争,刘炮头领着一伙人,凶狠地打折了查舒威的腿,留下了终身的残疾。后来省里要求各地纠正在平分土地运动中打击面过宽的偏差时,查舒威又分到了原来的两间老屋。这时的查家大院已拆掉了围墙,原来的三进院已成了独立的三趟平房。在镇压反革命时,刘炮头被查出在当胡子前后的抢劫、强奸等罪行,被人民政府给判了刑,蹲了笆篱子。家川和改叫家滨的家冰也分到了两间厢房,全家人都参加了合作社。家川和几个女眷在社里的砖厂出工,家滨为社里放牛,整天在甸子里转悠。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余钟麟和高升已进城里念书,小一点的查猛和查花也已上了学。
这一年的秋天,北方冷得格外早,几场秋雨后,树上的叶子就全掉光了。这是一个周末,余钟麟上完最后一节课,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想回家看看爸妈,顺便拿一些御寒的衣物,本来和高升商量好了,今天一起回家,可高升说下午的课他不愿上,他先走了。钟麟从被垛里拿出一个黄色包装纸的小纸包,里面是他给爸妈买的杂拌水果糖。正在收拾回家的东西,同学刘怡君来了,她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女孩,学校里好多男孩都喜欢她,她对每个人都很好,对钟麟就更亲近了一些。刘怡君进门就问:
“余钟麟,今天你回家吗?”
“回,看看我妈,天看着就冷了,我把秋衣拿来。”
刘怡君看着余钟麟简陋的宿舍,好像还有话要说,她在斟酌着语言,忽然她问:
“余钟麟,我们就要毕业了,你怎么打算的?”
“我想考大学,然后当老师,我爸说这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刘怡君爽朗地笑着:
“那我也考大学,我也当老师,当老师最适合我了。要是我们能考到一个学校就好了,我们可以比比看,看谁的成绩好。”
钟麟认真地说:
“那可不行,我考试可考不过你,你以前不是说要考医学院吗?我看你还是当医生更好。”
“我现在的想法变了,觉得当教师更好。”
说完,刘怡君靠在门边看着余钟麟,余钟麟和刘怡君说着话,手中一直在打点着背包,他把背包斜挎在肩上,站起身冲着刘怡君说:
“那我该走了,回去得太晚,我妈该惦记了。”
“你就穿这点儿衣服走,下车以后你还得走八里多地哪,晚上不冻死你?”
刘怡君对着余钟麟说。余钟麟抬头看看刘怡君,无奈地说:
“我就这一身,谁知道今年的天冷得这么快。唉,你怎么知道我家离车站还有八里地?”
刘怡君哈哈地笑着:
“我会神机妙算,我还知道今天你冻不着,有贵人帮你。”
余钟麟迷惑地看着刘怡君,想在她的脸上找到答案。刘怡君看着余钟麟那认真样,就解释说:
“是高升告诉我的,他总到我们那去,你们家里的事我都知道。好了,不和你逗了。”
说着,刘怡君从挎包里拿出一件白色鸡心领线衣,递给钟麟说:
“给,你把这个穿上,这是我给……我给我自己织的,好像有点大了,又没舍得拆,今天派上用场了。”
说着,她把线衣递给了钟麟。钟麟腼腆地说:
“那不好,我怎么能穿你的衣服。”
没等钟麟把话说完,刘怡君已经开始给他往身上套衣服。衣服穿好了,刘怡君拍着手笑:
“你穿上正合适,就送给你吧。”
钟麟笑了笑:
“那好吧,今天我就穿回去,礼拜一回来后再还你。”
“不用还了,你穿着这么合适,这就是缘分。”
“那你穿什么?”
“我自己再织。”
钟麟和刘怡君两人走出学校的大门,刘怡君把钟麟送到车站,她一直看着钟麟走上车,一直目送着那辆红白相间的大客车,喘着粗气,缓缓地离开了站台,消失在那被挺拔的白杨树掩映着的蜿蜒的小路上。
钟麟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变得更冷了。可下车后的八里地,走得钟麟一身汗,他进门就喊:
“妈,我回来了。”
童氏从里屋出来,看着被雨淋得湿呱呱的儿子,心疼地数落着:
“看你这孩子,咋这么晚才回来,外面下着雨也不知躲躲,看这衣服湿的,快脱下来换换,看这嘴都冻紫了。”
说着,进屋从黑漆木柜里给钟麟找衣服,钟麟边脱着衣服,用手巾擦着头上的雨水,边笑着对妈说:
“妈,我一点都不冷,还出了一身汗哪,妈,我爸呢?”
说着,钟麟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包糖块,递到妈妈手里:
“妈,这是我给你和我爸买的糖块。”
童氏接了糖块包,打开看了又看:
“好,这糖块真好,看这个新鲜,我这大儿子知道孝敬妈妈了。”
说到这儿,她把糖块放到了柜里,又从柜里拿出几件衣服让钟麟换,嘴里还唠叨着:
“快换上衣服好吃饭,看妈又给你做啥好吃的了。”
“妈,我知道,一定又是烙饼煎鸡蛋。妈,现在咱家的粮食都不够吃,就那点面,都给我吃了,你和我爸吃啥?我爸上哪儿去了?他咋没在家。”
童氏一边从柜盖上往炕上搬着小炕桌,一边说:
“你爸刚出去,他看天下雨了,说社上窑地的坯棚子还没有苫,怕雨浇了砖坯子,连雨布都没拿,就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外屋的锅台边拿过一个泥盆,从里面拿出一盘热乎乎的烙饼,又端出一碟煎得金黄的鸡蛋,摆在炕桌上,又催促着钟麟说:
“快上炕,你一定饿了,你先吃,不用等你爸。”
说完,她把筷子和几样小咸菜放到桌上,自己也斜坐在炕沿上,看着钟麟吃饭。钟麟上了炕,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放在嘴里,又咬了一口白面烙饼,笑着对妈说:
“妈,真香。”
妈妈童氏幸福地看着儿子:
“香就多吃。”
童氏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的脸,自己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欢喜,正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了钟麟身上穿的白色线衣就问:
“麟儿,这线衣是谁的?”
钟麟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刘怡君的线衣哪,他一边咽着嘴里的鸡蛋,一边和妈说:
“这是我班刘怡君的线衣,她刚织好,还没穿,说是织大了,今天看我穿得挺少的,就说送给我穿。”
童氏仔细地看着线衣上的花纹,咂着嘴,频频地称赞着:
“看这闺女,手有多巧,这活计是又匀称又板正。这闺女多大了。”
钟麟边吃边说:
“我们是同班,她好像和我同岁。”
“那她长得咋样?”
“还可以。”
钟麟不冷不热的答。童氏笑呵呵地又问:
“麟儿,是不是这闺女看上你了?”
钟麟这才意识到妈在笑啥,就连珠炮似的回答:
“妈,你说哪儿去了,人家是城里人,能看上我?再说了,我还要上学呢,还能这么早就说媳妇。”
童氏抿嘴笑着:
“念书就不说媳妇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钟麟还想和妈说什么,这时房门“咣当”一声响,家川和一个人满身是雨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喊:
“啊,好大的雨呀,快给我们找个干手巾,快冻死我们了。”
还没等童氏下地,钟麟先跳下了炕,拿了手巾趿拉着鞋迎了出去,高兴地喊:
“爸,我回来了,给你手巾。”
家川看了一眼钟麟,一边脱着外面湿漉漉的外衣一边高兴地说:
“刚到屋吧,是不是也挨浇了。”
钟麟替爸擦着后背的雨水,嘴里应着:
“我都吃了一会儿饭了,也没浇得像你这么湿。”
家川接过儿子手中的毛巾,一边擦着头上的雨水,一边向钟麟介绍说:
“麟儿,这是你周兴大哥,是从部队来到咱这里的。这不,看天下雨,他也呆不住了,也跑去苫坯棚子。”
钟麟看了看这个身高马大满脸胡茬子的中年人,笑着点点头。家川喊着大周:
“来来来,上炕咱们一块吃。”
童氏这时也将一盆煮好的土豆端到桌上,钟麟给每人盛了一碗熬茄子,几个人围着小桌边说边吃。钟麟已吃完,坐在地上的木凳上问家川:
“爸,我们就要毕业了,你看我是接着上学好,还是上班好。”
家川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钟麟说:
“那你自己咋想的,再不问问你周大哥,他走南闯北的见得多。”
大周正在往嘴里扒拉饭,听家川这么一说,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钟麟的事还得他自己拿主意,我走了大半个中国那是扛枪打仗,死人是见多了,可让我说这事,我可没主意。反正我想,多念书没啥坏处。”
家川转头问钟麟:
“那你还是说说你咋想的。”
钟麟不假思索地说:
“我还想上学,将来当老师。”
家川把筷子放到桌上,向后挪了一下身子:
“当教书先生也好,稳当。”
话音未落,高升从门外头顶一块雨布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柳条编的小盖筐,进门就说:
“大爷大娘,看这是什么?快趁热吃吧。”
童氏接过筐,从里面拿出一个大个的瓷碗,她边往桌上放,边问高升:
“升,着急忙慌的,这是什么好吃的?”
高升一把抓过钟麟递过来的手巾,擦着身上的雨水,钟麟又给他递过去一个凳子,他坐下笑着说:
“今儿后晌,我爸在甸子上放牛,用夹子打了两只鹌鹑,我妈说这属于飞禽,滋味好极了,做了一锅汤,她身子不方便,就没过来,我刚给我老姑也送去一碗。”
听高升这么一说,全家人又都围到了桌前,童氏先给大周盛了一碗,大周接过碗笑呵呵地说:
“看见没,我这口福不浅,又吃着新鲜玩意了。”
家川喝了一口,连连称赞:
“好,常言道,宁吃飞禽一口,不吃走兽半斤,果然是名不虚传。”
全家人正在品着鹌鹑汤,家川突然问:
“升,你不是也毕业了吗?你咋打算的?”
“我不打算再念了,我一学习就头疼。我打算上工厂,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工人。”
大周接过话:
“好,有出息,不是当老师就是当工人,都比我强,我是比画了半天,也没敢离开这土坷垃,转业时部队上说你进城吧,我一琢磨城里是咱住的?要田没田要地没地的,我是一百个没同意,现在看来,国家富强还不得靠大工厂啊,将来咱这国家还得靠你们。”
大家都笑了。
这时,高升起身要走,钟麟忙去送,俩人刚走到门口,童氏又追着问:
“升,你妈的身子骨好些没?”
高升一边走一边答:
“好多了,有时还吐。”
到了屋外,雨已经停了,但天又冷了许多,高升抱着膀儿对钟麟说:
“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你的线衣不错,是大娘新给你织的吧?以前没看你穿过。”
钟麟回手拉紧了房门:
“这是刘怡君的,今天回来时天冷,她借我的。”
“啥?是刘怡君的?”
高升的眼睛瞪得像铃铛似的,吃惊地看着钟麟。钟麟莫名其妙地看着高升,反问道:
“是她的,你这是怎么了?”
高升自知语失,忙打岔说:
“没什么,我看这线衣你穿还挺合适的,你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高升走了。
夜已经很深了,钟麟明早要早起上学,早已经睡了。童氏拿出了砸蒜的缸子,把白天用鸡蛋换的五斤小麦捣成粉,用热水烫了,又到厨房点了火,为钟麟烙成饼,准备带到学校去吃,忙活完已是后半夜了。当童氏上炕睡觉时,家川还没有睡意,就没头没脑地问:
“哎,他三婶啥时生?”
童氏捶了捶发酸的腰说:
“还早哪,得过了年。”
家川没有再说话,不一会就听到妻子发出轻微的鼾声。
钟麟回到学校后,就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中了。接连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今天,他在宿舍里胡乱地对付了一顿晚饭,坐在“嘎吱吱”直响的铁床上,放下冰凉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腿上,用嘴哈了哈冻得冰凉的手,刚要看书,刘怡君来了。她穿着一件褐色的薄呢子半截大衣,下穿一条深色的长裤,两条黝黑的齐腰长辫,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带着少女那种特有的温情。当她看到钟麟在床上的情景,“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余钟麟,大冷的天,你咋不生火呢?屋里都能看到哈气了。”
钟麟见是刘怡君来了,笑着掀开了盖在腿上的棉被,边穿鞋边说:
“生火也没用,这屋里四处漏风,一半会儿也热不起来,再说,这煤也不好,净冒烟,生火后暖没取成,屋里也待不了人了。”
刘怡君走到窗前,用手在窗户缝处试了试:
“你们这些男同学真懒,连窗户缝也不知道糊,这么冷的屋怎么呆呀?走!到我宿舍去,我们一起复习。”
说完,刘怡君就替钟麟收拾东西,钟麟还在犹豫,刘怡君连拖带拽地把钟麟拉出了宿舍。
刘怡君的宿舍是一趟橘红色的平房,屋顶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了,屋檐下坠满了长短不一晶莹剔透的冰溜子,像喀斯特地貌下溶洞里的石钟乳。屋里,其他的几个女同学都回了家。几张床收拾得干净利落,门后靠墙是一个取暖用的铁炉子,锃亮的铁炉筒从炉子的正上方出来,在小屋的棚下打了一个弯,顺着窗户亮子伸到了屋外,每节炉筒的接口处都糊着已经烤得发黄的纸,铁炉子上放着一把擦得一尘不染的铁壶,壶嘴上冒着缕缕的白气,发出“吱吱”的响声。刘怡君的铁床靠在窗旁,窗前横放着一张三屉桌,桌上散放着书本,看得出,刘怡君也在复习。钟麟刚一进屋,就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种女孩闺房中所特有的淡淡的幽香。他很不习惯地坐在桌前的木椅上,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屋中的一切。刘怡君看着钟麟在发愣,就“咯咯“地笑着对他说:
“哎,余钟麟,傻愣愣地看啥?还不学习。你在那张桌上,我在我的床上。”
说完,她拿了一个玻璃杯,为钟麟倒了一杯开水,转身,又为自己拿了一个马扎凳,放在了床前,从钟麟眼前的桌子上,把自己的书本抱到小床上,坐在马扎凳上认真地学了起来。钟麟看了一眼刘怡君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被女性关怀的幸福感。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他伏下身,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摊在桌上,也专心地学了起来。
也许是环境清静,也许是室内温暖如春,这个晚上钟麟学得特别投入,不觉得夜已经很深了。钟麟被身后的喘息声惊动,回头一看,是刘怡君站在他的身后。两人的目光正好撞在了一起,刘怡君像是没有提防,竟被吓了一跳,转而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冲着钟麟温柔地说:
“余钟麟,看你,一学起习来,什么都忘了,水也凉了,也该歇一会儿了。”
说完,她为钟麟换了一杯热水。钟麟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轻声说:
“谢谢。”
钟麟看了一眼刘怡君,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怦怦地跳个不停,就像是揣了一只小兔,他想镇静一下情绪,就转头看了一眼窗子,玻璃上挂满霜花,浓淡相宜,像一幅绝妙的山水画。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变化多姿……像山峦的,层层叠叠;像怪石的,犬牙交错;像大树的,枝繁叶茂;像小草的,柔弱临风;像白云的,飘于天际;像小溪的,流于谷底。余钟麟看着窗上的霜花,像是在欣赏,就这样他站了很久,才感觉到心中像平静了很多。这时,他才意识到天已经很黑了。他有些吃惊地说:
“真快,都这么晚了。”
他说完,舒展了一下发酸的腰身,疲惫地靠在了木椅的靠背上,又喝了一口水,仰头微笑着,看着刘怡君。刘怡君含笑地看着余钟麟,亲热地坐在了钟麟跟前,室内的温度很暖,刘怡君的脸上泛着红润,她好像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言不由衷地自语道:
“这屋里可真热。你也把外衣脱了吧。”
说完,她站起身来真的把外面的紫红色的套头毛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很薄的雪白紧身小褂,紧裹着她优美的身材,钟麟看着刘怡君又重新坐在自己身边,她那高高隆起的胸在薄薄的小褂里面上下起伏着,刘怡君抬手拢了一下她的长辫,从小褂胸前那颗没有系的纽扣旁,可以看到白白的隆起的乳房,他感到自己浑身上下一阵燥热,有些不自在。这时,刘怡君却笑盈盈地说:
“钟麟,你对我好像没有话说,是不是你不喜欢我……我这样的性格?”
“没有,你挺好的。”钟麟尴尬地答道。
“那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
钟麟憨憨地笑了笑:
“谁还能那么说。”
刘怡君的两眼直直地盯着钟麟,一字一句地说:
“高升就说过。”
钟麟听到这儿,一时语塞,猛一抬头,正和刘怡君火一样的目光相撞,看着刘怡君那犀利的目光,钟麟又恢复了常态,慢悠悠地说:
“他从小就那脾气,想啥就说啥。”
“那你是怎么想的?就说一说吧。”
钟麟被刘怡君这么一问,竟不知怎样回答,在那里痴痴地发愣。刘怡君好像有些激动,她一把抓住钟麟的手:
“是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嘛!”
钟麟还是第一次接触女孩的手,他浑身上下像触了电一样,已是潮红的脸上顿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慌忙地从木椅上站起来,木椅随着他的站起,也向后移动着,发出难听的“吱吱”声,他抽回自己的手,在衣服的前襟上来回地蹭着,嘴中语无伦次地嘟囔着:
“我还没想那么……那么多,我们还年轻,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刘怡君,今天太晚了,我该走了。”
说完,他在桌上胡乱地收拾着书本,夹在臂下,匆匆地向门口走去。刘怡君像是麻木了一样站在原地不动,直盯盯地看着钟麟,目送着钟麟推门出去。外面一股寒气袭来,一股白色的气浪吹到刘怡君单薄的身上,她打了个冷战,好像才从梦中醒了过来,她的眼圈一红,一行热泪流了出来,她几步跑到门前,一把拉开门,任寒风吹着她,冲着漆黑的外面声嘶力竭地喊:
“余钟麟你……你混蛋,你……你木头。”
喊完,她“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