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院,正房。
李德佑走进门,把屋里侍候的都打发出去,挑帘进了内室。内室火炕上,鸣琴正在灯下做鞋,看到李德佑进来,她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大少爷,您回来了。”说着,就要帮李德佑更衣。
李德佑挥挥手,示意她出去,鸣琴看着他这样子,奇怪地问:“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奴婢……”
“出去!”看到她还在那儿废话,李德佑不耐烦的说,声音里的寒意让鸣琴一愣,随即,她反应过来,强忍着伤心,福了福身,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鸣琴出去了,屋里静了下来,李德佑在那站着,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移动脚步,到了靠窗的柜子前,拿出钥匙,打开柜子底层,从里面取出一个檀木箱。他抱着箱子,走到床前,把箱子放到床上,然后脱鞋上床。
接着,他拿着一把金色的小钥匙打开箱子,慢慢地一件件地往外拿里面的东西:银质扇形配着赤金络子的香镂,配着黑金络子的红玉双鱼玉佩,小巧的翡翠牡丹镇纸,绣法稚嫩的百福图,宝蓝色缀两颗大个黄珍珠的辫绳,带着桂花香绣着一个大桃子的荷包,已经变成枯黄色的草编蚂蚱……
他每一件都认真看过,然后又仔细地放回去,等到他看完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他把箱子盖好,重新锁好放在床头,然后下床,唤了一声,鸣琴马上推开门走了进来,“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备水,沐浴。”
半个时辰后,李德佑洗漱﹑沐浴完毕,打发走鸣琴后,披着半干的头发上了床。他躺在床上,双手抱着箱子放到枕边,慢慢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天没亮李德佑睁开了眼睛,平时黑白分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眨了眨眼,抱着箱子坐起身来,然后,愣愣地看着窗纱,发呆。
许久,一直到有阳光透过窗纱照了进来,他才重新眨眨眼,慢慢地动作起来。
他抱着箱子下床,重新把它放回柜子底层,锁好。
这时,外面听到动静的鸣琴轻拍着门问道:“大少爷?您起了么?”
她连问了三遍,李德佑才回过神来,“进来。”
鸣琴端着换了四遍水的铜盆走了进来,“大少爷,您怎么没穿鞋?”看到李德佑光脚站在地上,她忙放下铜盆,上前扶着李德佑坐到床上,又拿了布巾在铜盆里浸湿了,轻轻地给李德佑擦拭沾了灰尘的双脚,然后服侍李德佑穿衣。
收拾完毕,扫了眼鸣琴摆上来的早饭,李德佑摆摆手,示意她撤下去,然后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卯时三刻,他站起身,脚步坚定地往梅院走去。
进了梅院正房,李文烨跟肖丽早已用了早饭,此时正坐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静静地等着李德佑。
李德佑上前给他们请了安,直起身后走到左侧的第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抬头直视李文烨,语气坚定地说:“阿玛,我昨天想了个法子,千佛寺的智光大师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咱们回京时只要在老太太开口前说我一次去千佛寺上香偶得智光大师点播,大师说我红鸾星闪烁不定,在三年内不得婚嫁,如若不遵,轻则于我性命有碍,重则会给家族带来飞来横祸……”
他知道这个做法不妥当,老太太也许会先把婚事定下来,让他三年后再娶齐佳家的小姐,可那至少还有三年的时间,到时没准他就能想办法解除婚约了。如果不能解除婚约,到最后娶了齐佳家的小姐,他就不做家主,也能让齐佳家少染指他们李家一点。
“佑哥儿,不可胡言!”肖丽最是信奉佛理,如今见儿子拿着这个说话,心里顿觉一慌,马上阻止道,“这于性命有关的事怎么能胡说!”
一旁的李文烨却在思索了一会儿后点点头,他劝肖丽,“丽娘,佑哥儿这主意不错,反正瑾姐儿也要守孝,到时候再谈佑哥儿的亲事,也没违了这三年内不得婚嫁的说法。”他想了一夜,瑾姐儿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作为长媳,年龄小了些,相貌又太过出挑了些。可既然佑哥儿认定了,索性就成全他。
李德佑听了李文烨的话,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儿子谢阿玛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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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院李文烨三人做了决定,而作为当事人的肖瑾却全然不知,她刚陪着肖田氏用完早饭,“大半行李都收拾好了,只剩一些随身的东西还没整理,等到走的时候再收拾也不迟。”肖瑾扶着肖田氏在院子里慢慢地走着,顺便跟她说着为初八的出行做的准备。
肖田氏听着点点头,“给李家的礼可备好了?”
“都备好了,单子是姑姑看过了的,”肖瑾迈步走上台阶,扶着肖田氏进门,“我想着待会儿让大表哥拨几个人陪着左管家带着这些行李﹑礼品先走一步,到了京城好先把宅子收拾收拾,等咱们到了好有地方住,也有口热茶吃。”
肖田氏夸奖道:“你想的很是周到,不愧是跟你姑姑历练过的。”
“那是,您不看看我是谁孙女!”肖瑾高抬着下巴,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看着她这样子,肖田氏撑不住笑了,随即又绷了脸,数落道:“你呀,一点也不稳重,夸你两句就翘尾巴了,你看看你大表哥,你真该多跟他学学。”
肖瑾听后收了下巴,板了板脸,故作一副严肃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要是人人都跟我一个样,那怎么还能显出我的好来?”她故意粗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猛一听还真有几分李德佑的样子,可肖田氏一看她的脸,却怎么也绷不住,又笑了出来,旁边侍候的丫环们也都嘴角弯弯,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
看着肖田氏笑得开心,肖瑾不干了,“奶奶,您又笑我。”
肖田氏慢慢收了笑,“好了,不笑了,不笑了……”可一想到肖瑾刚刚的样子,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肖瑾在旁看了,无奈地撅撅嘴,奶奶的笑点好低啊!她扫了一眼强忍着笑意的丫环们,大方道:“你们想笑就笑吧!”
“哈哈……”听了她的话,丫环们没了顾忌,放声大笑起来,尤其是竹叶,都笑得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