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阳竟然躺在马场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空气里的温热已经散去,微风丝丝的凉,天色也变了,密布乌云,有些压迫人的沉重感。
她慢慢坐起来,腰部发酸,明显的感觉到膝盖处的刺痛。将腿慢慢弯曲,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还好,该只是伤了皮肉。摊开手心,被缰绳磨破了一层皮,渗出的血已经凝固,脏污不堪。怎么搞的这样狼狈?她苦笑一声,看见洒落一地的脂粉,还有那只镶嵌宝石的锦盒。忽然记起,六王爷说过要在绘池等她,她不去,他便不走。
为什么偏偏又是个王爷?这些王爷们是要将她顾乐阳折磨死才肯罢休啊。顾乐阳厌弃的将那锦盒捡起来,奋力扔的远远的。若是不去赴约,怕也是得罪不起。顾乐阳将头埋在膝盖上,忽然的觉得欲哭无泪。
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腿上的剧痛,捡起那只锦盒,一瘸一拐的走回去。她此刻有些无助,想要将这件事先告诉顾乐连,又怕哥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平白惹得他动怒,记恨了七王爷,招惹事端。除了上一次被四王爷的人打,她原来受那些委屈,受那些伤从来没敢叫顾乐连知道过。
十六岁的年纪,女子的身体慢慢长成,她在床铺中间挂了布帘,一是为了更衣方便,另外便是半夜起来偷偷涂药的时候不想叫哥看见。
想到这些,顾乐连便先去了水边将脸上的泥灰洗掉,清洗了手上的血。循着那些僻静的小路绕回了太学院,天色已经暗了,开始有雨点“噼噼啪啪”的落下来。学生们都回到房间避雨,顾乐阳躲在墙角处,偷偷望去,见自己住的那件雅堂没有光亮,知道顾乐连不在,她便放心的走过去。
关上房门,将脏掉的衣服换下,裤子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她来不及处理伤口,简单地缠了块布条,撑起油纸伞,走出房门。这个时候,这样的天气,六王爷未必还在,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去一趟的。雨下的更大了,“哗哗啦啦”,顾乐阳寻了根木棒,拄着它在雨夜里前往绘池。
画舫精心布置,六王爷赵泓毅已经在画舫上巴巴等候了整个下午,王爷不说走,范喜不敢劝,心里早把顾乐阳骂了百八十遍。眼见这天色暗了,范喜走出船舱看看天:“王爷,天色都暗了,顾乐阳应该不会来了吧?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天下那个人敢叫咱们王爷等他整整一个下午?”
六王爷自己独自喝着闷酒,心里也不大痛快:“闭嘴!别用你的脏嘴说他。本王既然说了要等就会一直等下去,一直等到他来了为止。”
“这......是是是!”几点水滴掉在范喜圆圆胖胖的脸上,他用手一摸:“哎呀,王爷,下雨了!雨夜难行,咱们又没带伞......”范喜复又回到船舱里,脸上带上谄媚的笑:“爷,这样的天气,即便是顾乐阳要来,王爷也不舍得不是?他人在宫里,若是想见随时都能见到。王爷执着等在这里,他顾乐阳必定要来,只是他那小身子骨,万一滑了伤了,或者淋了雨伤风感冒的,到时候还不是王爷心疼?”
六王爷看了看天气,雨开始越下越急,在水面上击起密密的水花,他犹豫了一下,走出船舱,站在船头上,不甘心的往远处张望,忽然看到一星光亮,惊喜一声:“他来了!”说罢起身,不管不顾的冲进雨中,迎了上去。
“嗳!”
赵泓彦后退一步,看清眼前人,好笑一声:“六弟当心!”
赵泓毅一愣:“五哥?”复又往身后张望,看见顾乐连铁青的脸。
“见过六王爷。”
赵泓毅大失所望:“五哥怎么到这里来了?”
“哦!白日实在燥热,眼见天色阴沉想必一场好雨,一时兴起,想来个雨夜游湖!”
赵泓彦说完,往那画舫走过去。
范喜急忙奔来:“拜见五王爷!”
赵泓彦摆摆手,走进了船舱。看里面情形,好笑一声,四处挂满粉色纱帐,脚下铺了柔软的毯子。正中间摆了一张小桌,上面布满佳肴瓜果。旁边摆放一架古筝,四周都设了烛台,点燃后灯火通明。
赵泓彦委身坐下,打开酒坛,轻轻嗅了一嗅,推开一扇小窗,冲外面喊道:“六弟果然周到,乐连你也快来,尝尝这六弟珍藏的芋仔窖!”
顾乐连没有见到顾乐阳身影,已经放下心来,转身回去为赵泓毅撑了伞:“六王爷快请上船。身上都淋湿了,喝点酒好暖暖身子。”
六王爷正是失意时候,发了阵愣,摆摆手,在顾乐连伞下上了船,看见赵泓彦已经打开了他的酒,美美地品尝。
“六弟快坐,我今来的真是巧。不是如此,还尝不到六弟的好酒。”
赵泓毅笑笑:“五哥说笑了,别管是宫里的宫外的,天上的地下的,什么好东西是五哥没有见过的?”
赵泓彦摆下四只酒杯,一一斟满:“六弟请,乐连,范喜你们也坐。”
顾乐连瞧见赵泓彦冲他眨了下眼睛,嘴角弯了弯,便委身坐下。范喜胖胖的身躯立在一边,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淋了雨,见五王爷邀请他,扑通一声跪了:“多谢五王爷,微臣惶恐!”
偌大的船身因他剧烈的动作晃了一晃,赵泓彦扑“哧笑”出声来:“不必如此,快坐下陪本王跟六弟喝一杯。”
范喜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堆满笑容,诚惶诚恐的坐下。
赵泓彦举起酒杯:“六弟?”
原这赵泓毅心思全不在这里,一直透过小窗往外面看,赵泓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笑道:“六弟在等人么?”
“王爷。”
范喜偷偷碰他一下。
“额,没有,没有。”说罢喝了杯酒:“五哥,我刚淋了雨,怕是有些着凉了。”说罢假装咳了两声:“看来今天不能陪五哥游湖了,这些酒菜已经凉了,五哥不要嫌弃,弘毅先告辞了。”
赵泓彦皱起了眉,伸手在赵泓毅额头上触了一下:“如此真是可惜,我们兄弟二人难得这么巧遇。也罢,赶紧回去传太医看过,身体要紧。”
赵泓毅笑笑,复又咳了两声:“多谢五哥关怀。”
正要走的时候,竹帘掀开,赵泓铄走了进来,他本是一脸阴霾,看见船舱内情形愣了一下。
赵泓彦击掌而笑:“怎的七弟也来了,咱们兄弟真可谓心有灵犀。不巧的是六弟着了凉,这就要走了。”
赵泓铄心下松一口气,平日里跟赵泓彦关系最是亲厚,笑着走进去,脸色扫过赵泓毅:“六哥好走,泓铄不送了。”
“唉!”
赵泓毅心中怒起,在范喜搀扶下甩帘而出,一下撞到刚刚收好雨伞的小柳子。
小柳子扑通一跪:“六王爷走好!”
“哼!”
“爷,您慢点,当心路滑。”
竟没人想到为二人让一把雨伞,可怜六王爷跟范喜一路泥泞,淋作了两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