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顾乐阳率众侍卫列守于大殿之内,皇上却称龙体微恙,没有来。这种情形似乎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次,大臣们不免私下里又议论纷纷。
“爹!”
顾乐阳送顾萧出了大殿,顾萧斜看她一眼:“很精神,要恪守职责,不要让圣上失望。”
“是,乐阳谨遵爹的教诲。”
“嗯。”
顾萧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就走了。
钟飞鸣打身边走过,使了个眼色,顾乐阳只好轻笑一下,以作回应。
“顾统领,看什么呢?”
赵泓彦已经注意她好一会,此时笑着走了过来。
忙低身行礼:“五王爷。”目光朝刚才看的方向又望过去,六王爷赵泓毅也远远的张望过来。
“哦?”赵泓彦心了:“一起走走吧。”
“是。”
赵泓彦在前,顾乐阳在后,赵泓彦却只管慢悠悠地走,几分惬意,似乎要等顾乐阳先开口。
周围的人慢慢少了,顾乐阳才道:“皇上赏的青牙小章先被六王爷拿出把玩了一阵,臣想着是七王爷点名要的东西,明天禁足期就满了,今日怎说也要取回来了。”
“原是因为这件事。”赵泓彦道:“我早就听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取?”
“还没想好。”
“嗯,你平时与六弟不多来往,此时新做禁卫军统领,为了避人口舌还是隐密些好。”
听到赵泓彦竟为自己出主意,顾乐阳眼神明亮了几分:“我也这么想,只是......不知王爷是不是也有心过去坐坐?”
赵泓彦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笑意温柔的看着她。
顾乐阳一愕,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忙低头道:“是臣唐突了。”
“不,你能想到我,而且第一次这样主动提出来要我帮忙......”赵泓彦笑容放大几分:“坏人好事我最是擅长,你选的人不错。”
“这......”顾乐阳面露赧色:“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消说了。”
赵泓彦直直看着她,一身黑衣,更衬得肌肤皙白,金丝团绣在阳光下生辉,耀人的眼。
“咳!”赵泓彦轻咳一声,不大自在的将目光转移向别处,怎么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发呆?摇摇头自嘲而笑,怕是因为许久不见,心中记挂太多,才会在这突然见到的时候,不自觉的失态了。
“王爷?”
“嗯?刚才想起了其他的事,有些走神了。”
“那王爷今夜会去的吧?”
顾乐阳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赵泓彦道:“若因我不去,你出了什么事情,顾乐连那个疯子也饶不了我的吧?”
“呵!”顾乐阳放下一颗心,跟着笑了起来。却往远处瞥了一眼,不要叫钟飞鸣等太久了才好。而且她心中也十分好奇,到底钟飞鸣与姚染青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记挂着与钟飞鸣约见的事么?”
赵泓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得直接。
“额!”顾乐阳心头颤了一下,转而到:“看来王爷也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嗯。半夜被他来吵,一直喝酒到天亮。这么多年,还是第二次见到他醉成那副模样。”
顾乐阳心里有些难受,垂下了眼帘。
“乐连之所以能将这件事告诉我,是因为他相信我能够保护你。你不要怪他。”
这一点,顾乐阳又怎会不清楚?顾乐连对于赵泓彦的信任,不低于信任他自己。
“我知道。”只能这样说。
“只是,身为右丞之子怎会去为左丞做事?你背后的那个人,便是左丞么?还是说,与他关系密切的,某个神秘之人?”
原来,他们怎么都没有怀疑到那个除了美貌便一无所有的姚染青。她在宫中一向深居简出,与人也不多来往,仿佛只是一心侍奉皇上,从来都太过于安分了。
“还是不能说么?”赵泓彦探究她的神情:“眼下,要对付的人是关尚书吗?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就这两天吧!”顾乐阳无力地说道:“王爷,能保得住他么?”
“那就要看你们想怎么做了。”
顾乐阳咬了咬嘴唇:“这个,怕是要见过钟飞鸣才能知道。”顾乐阳皱紧了眉头:“只怕没有王爷想得那么简单。”
“哦?”
赵泓彦面色也沉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去吧。”
顾乐阳点点头,抬手道:“臣告退了。”
走开两步,赵泓彦望着那个背影,又唤了一声:“顾乐阳。”
“嗯?”
诧异地转过头来。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这样看住你。你们想毁掉的东西,我心中也大概明白。只是,不要叫自己终有成为我与乐连对手的那一天。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
顾乐阳两个字轻轻吐出,却不经意的滑出两滴眼泪来。这是怎么了,这样猝不及防的?伸手往脸上抹了两把:“若真有那一天,我希望能够死在王爷手中。只是,别叫哥看见。”
顾乐阳说完,转身疾步跑开了。赵泓彦担心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他失去了最珍惜的人换来的值得,不可能任由别人轻易的去破坏毁掉。而自己心里什么都知道,甚至是那个作乱的根源,但他却没有来逼问自己,而是选择了相信。他愿意给自己重新选择和重新做人的机会,但是人在其位,太复杂的局势,太多看不透彻的事情。终有一天,只怕自己就走上了一条漆黑的路,一直向前,却不知道究竟终点会是什么样的。
赵泓彦,你到底是太相信我,还是太相信你自己?
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像你这般的信任。
只能,一路走得更加谨慎。能有多小心,便有多小心,能有多谨慎,便有多谨慎。顾乐阳握紧了双拳,手心里沁出了冰冷的密汗,就这样一直向前跑,仿佛在这样的奔跑中,才能给自己慢慢积蓄那总轻易淡然无存的勇气。
“钟大人!”
顾乐阳看见那个东张西望的人,一下顿住脚步,气喘吁吁,才觉得面颊上一片冰凉。赶紧用手胡乱的擦几下,挤出笑容,满面春风的迎上去。
“哎呀!你怎么才来?”
钟飞鸣皱着眉头,毫不掩饰他的抱怨。待一走进,愣一下:“你这哭什么啊?”
“哦!”顾乐阳赶紧又往脸上擦了两把,讪讪笑道:“第一次上朝,没想到殿堂之上是那么威风,一时忍不住,就这模样了。叫钟大哥见笑了!”
此时顾乐阳没忘记以后要唤他为钟大哥的事情,钟飞鸣一听就心花怒放了:“瞧你那点出息!如今你可是禁卫军的统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一声大哥我可担待不起了!顾统领,恭喜,恭喜啊!”
钟飞鸣双手抱拳,腰板却已然挺直。
顾乐阳忙躬身道:“折煞小弟了。若不是当日钟大哥帮我,这统领小弟也做不上。是钟大哥高风亮节,提拔小弟,这等恩情,怎敢忘记?”
“噢?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小子,我就从来没见过有人比你小子更识抬举的,我钟飞鸣看人从来不会走眼!”
“那是,那是!”
顾乐阳连忙附和,钟飞鸣四周望了一眼,摆摆手,叫顾乐阳过去,低声道:“想不到你我竟是同道中人,若有一天......”钟飞鸣神秘一笑:“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顾乐阳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大有不妙的感觉,连忙躬身道:“惶恐,惶恐!”
“说的好!”
钟飞鸣一拳击在顾乐阳肩膀上,人乐得蹦了一下,这副嘴脸,实在叫人看得生厌。
顾乐阳吃痛赔笑,惦记着心中的疑惑:“昨夜那两本册子不过是抄写的副本,关于那件事,钟大哥一定另有妙计吧?”
“那是!姚......呸!”钟飞鸣嘿嘿笑了两声:“是绝对不能提起美人的!我这里不仅有他的反诗,还有官员联名弹劾他的折子,有百姓联名的申诉状,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我看那老东西还有什么活路!”
钟飞鸣洋洋自得,顾乐阳听的胆战心惊。关正予所作所为,得罪不少朝中权贵,能得到联名弹劾他的奏折确实不难,只是有哪里来的百姓申诉状?
正在疑惑,只见钟飞鸣脸上露出嫌恶神色:“没想到那老东西竟然很得人心,除了一小部分人拿了银子愿意在申诉状上画押,竟有那么多冥顽不明的老顽固!害我派手下奔波了那么多天,现在问问,还觉得身上一股死人味!”
顾乐阳惊愕:“死人味?”
“是啊,要的是万人联名。虽说是要我专去那些僻远的山区,那里百姓穷苦,给够了银子什么都能做。他们很多人也没听过方正宇的名声,签字画押不难。只是山区奔波,实在辛苦,还不如买通盗贼,屠上十来个村子来的简单。那么多银子,留着自己用多好!”
钟飞鸣说着还揉了揉手腕,十分自得,觉得自己做了极其聪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