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颜初绽魂相依
绝舞昕，这个名字对于四国而言，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怜、无人不叹。曾几何时，这个名字成为一时佳话，南天宰相绝景尘之女，自小聪慧绝顶，七窍玲珑心思：两岁识字，三岁学琴，四岁熟读四书五经，五岁赋诗，六岁书画已为当世之绝……十岁更以智谋助南天墨帝夺取帝位，后世将此次政变称为“南延乱”。墨帝登基之时赐封“绝氏王女”之名，百晓生洛雁儿以一慧字相赠，叹其曰“才不可及、智不可喻，以一慧字概乎所有，隐而不周，发人深思”。然而天妒红颜，此女自小心脉欠缺，咳疾伤及脾脏，药石不可治愈，万不可耗费心神，南天御医更断言：“即便精心调养，也活不过十载。”
虽尽得天下美誉，可是由于天生顽疾，在墨帝登基之后便再无任何消息，只得天下人绘声绘色的传颂，成就一番传奇。然而今日，北国招亲殿试，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紫衫掩面女子，竟然自称“绝氏舞昕”，倘若真是此人，是为何而来？招亲？治愈公主？抑或是四国将掀起一场怎样的纷争……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那女子闲适自在地立于殿前，周身散发着高贵气息，那唇边的笑意延散开去，化作若有似无的嘲弄。众人静默无语，北王亦惊讶万分，突然东亭之中珠帘被掀开，走出一青衣男子，羽扇纶巾、眉眼含情，优雅随性踏步而出，径直走到舞昕跟前，唇角微启，收扇道：“须知绝氏王女自南帝登基后便了无音讯，今日姑娘自称舞昕，不知有何凭证？”
言落，手中折扇欲挑起舞昕脸上面纱，然，身后的忆痕迅速用两指夹住，二人维持姿势许久，旁人顿时奇怪，只见那公子羽扇抽抖，侍女手指关节泛紫，两人脸色时白时红继而青紫，最后在舞昕的叹息声中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挥手而下，缓缓归位。
“陛下，其实小女子是何人本是其次，今日舞昕只为公主顽疾而来，绝无他意！”舞昕挑眉，“况且，若要取凭据，舞昕手中倒有一物可证：舞昕确能治愈公主。”
“哦？快快献上。”北王在知其身份后兴奋至极，虽未得证实但确有希望。
舞昕纤手抚着系在腰间的佩玉，这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白玉，舞昕将其置于手中，抬手在阳光下摆弄，瞬间光线透过白玉折射出七彩银光，幻化成彩虹颜色，随即汇聚于前方，刹那间一条白龙活灵活现地呈显在眼前。
所有人一阵哗然。
青衣男子惊呼：“天山蕴龙玉。”
“哦？公子认得此玉？”舞昕眸光流转。
“史书中虽只是略略记载，但在下曾有幸于丁少手中见过。”
丁少，众人又一惊叹，四奇女子之一，十六岁便将天下钱庄收归已有、天下财富独占四成的丁家宝，然而却甚少露面，有幸相见的人都说其喜好着男装，因此世人尊称其“丁少”。所有人看向男子，讶异此人究竟是谁，竟然认识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商界奇人。
“宝儿？”舞昕正视眼前的男子，没有忽略那男子在她唤出丁少闺名时眼中的神采。“敢问公子是？”
“苍龙。”男子点头微笑。
苍……
“苍公子既然认得此玉，便应该知道它的来历。”
“天山绝顶，蛟龙泉涧，千年冰玉，蕴象其中。”苍龙口中轻轻念出那书中记载的寥寥诗句，然后一顿，道：“姑娘出自天雪峰。”
舞昕微微一笑，淡淡道：“不错。”
天雪峰，在听及这个地方的时候，任何人无不惊叹。四国天下，中原大地中央有一长年冰封的雪山，山上之雪融化后流经四国，汇成划分国界的四河，自中原皇朝后近三百年来，世人都想登临绝顶，可是因天雪峰险象丛生，奇珍异兽甚多，始终无人能及。于百年前，武林天人玉雪公子只身前往便失音讯，致使所有跃跃欲试的武林人士打消了征服此山的念头，倘若连天人都无法平安归来，况乎其他？
抽气声再次响起。
人们再次定睛看向这个自称绝氏舞昕的紫衣女子，到底是否真如她所说的来自天雪峰，众人皆好奇不已，倘若她所言非虚，便是近几年来四国最震撼的消息：绝舞昕自墨帝登基之后竟上那无人能及的天雪峰之巅。
“舞昕自小心脉欠缺，本是活不过十载，然而幸得灵药，舞昕方能续命。”言落，便从袖中掏出一锦盒，打开之下，其中装着十颗金色的丹药，舞昕继续道来：“这是由天雪峰顶那神兽蛟龙的心脏、加之天雪红莲、千年冰参与蛟龙泉水炼制而成，服下之后配以施针，公主的心疾必可痊愈。”
“当真？”北王惊喜万分，欲差人上前取来，却被身旁的宰相关园通拦下。
“王，请三思。”继而附耳道：“倘若真如此女所言，便是极好，但，若那人有心加害公主，又该如何？”
“卿，有何良策？”
“先让其服下，倘若无碍，再唤来御医研究此药，确实无害，方能让公主服食。”
“该是如此。”北王点点头。
“我们不可能随便就让公主服下你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所献的丹药，你可敢自己服下一颗？”
舞昕冷笑道：“此药当世仅剩十颗，倘若我服下，来日公主心疾便留后患，无法痊愈之过由谁担当？”
“大胆妖女分明狡辩，想加害我北国云遥公主，意欲何为？”
“信与不信任由你们，舞昕本想做件好事，反倒引来猜忌，不做也罢。”舞昕沉下声，面纱之下脸色不佳，顿时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一身紫色更显妖魅，让人不禁轻颤。
众人暗惊：怎道这女子说变就变？
苍龙于一旁细细观察，不动声色。
随即舞昕挥袖，“忆痕，我们回去。”
“是。”
北王闻言，面呈怒色：“放肆！”
“闹事之后便想走？”
侍卫长大喝一声，引来无数卫兵。“当我北国皇宫是什么地方？来人！给我拿下！”
忆痕护住舞昕，小心应对，而后者神态自若，闲看风云。
“住手。”就在此时，一声娇弱又怡人的声音微微传进众人的耳中。虽是气若游丝，但仍暗藏威严。
北国卫兵闻声皆驻足不前。
此时，西亭珠帘后，在侍女搀扶下，一身着云裳罗衣的纤瘦佳人婷婷立于众人眼前。所有人屏息不语，眼中竟再容不下其他色彩——
那女子眉若轻柳，凤眼含春，樱唇如弯月含笑不露，有如春日芳菲花容，然而那玉骨冰肤，秋水之姿在阳光下仿佛透明，孱弱的体质更现花之羸弱，罗衣飘颻，组绮缤纷，轻裾随风还。
这便是天下第一美女——北云遥。
“云遥愿服此药。”美人淡淡开口，美目盼兮。
众人一怔，爱慕之光瞬间转换为敬佩之意。舞昕闻言驻足，忽而灿笑若星子灿漫，潋滟流光：“公主不怕舞昕有意加害？嗯？”话语隐含讽意，又似挑衅又如诱逗。
舞昕之变，让人愕然，叹其阴晴不定。
“云遥自小便受心悸困扰，无日安宁，群医束手无策，蒙上天错爱方能苟活至今，今日姑娘前来献药，即是缘，不管你用意如何，云遥都愿意赌这一把。”云遥眼神坚定，花颜更胜之前，不由让人眼前一亮。继而转身看向北王，“父王，即便让女儿留此残躯，只怕终日受那锥心折磨，成之则为幸，来日亦可与常人一般康健，若遭不测，也是女儿造化，只能来生再报父王生育之恩。”
屈膝跪地，“愿父王成全。”
“云儿……”北王眼角略略湿润，想他仅得云遥一女，自小便给予万千宠爱，只是正如云遥所言，即便富贵繁华，也抵不过一个健康的身子。只是想到十几年来他倾国求医，却换来云遥一句“苟活于世”，实是心酸难耐。
“准。”
“谢父王成全。”云遥微笑起身，看向舞昕，眼中略带好奇之色。
侍从准备从舞昕手中接过锦盒，岂料此时舞昕将盒子一收，笑意盈盈，道：“天山圣药，怎么由得你们想取便取？”
“姑娘适才不是要医治云遥的心疾，怎么如今反悔不成？”云遥平心静气说。
“大胆妖女，定是害怕了！想那根本不是什么灵药，该是毒药！”一旁的关园通又是一声喝阻。
舞昕目色一黯，霎时一身影极快地闪至关园通身前，怔怔甩了他一个巴掌，就在关园通准备大喊之际，又被人点了穴道，静立不动，那黑影随即隐没。只余关园通双目圆瞪。
众人都沉醉在云遥公主的美貌之中，无人注意这一突变，唯独苍龙俊脸一黯，谨慎地看向舞昕，舞昕回首与之对视，那面纱之下的分明藏了份笑意，那笑似是无辜。
“公主果真是胆识过人！舞昕佩服。”舞昕抱拳，继续道：“本是一心前来救治公主，可惜，可惜……现在舞昕倒是有些心淡淡然呀！”
“你——”北王气绝，握住龙椅的手指关节泛紫。咬着牙根，竟是吐不出半句话语。
“姑娘……”云遥叹息：“这不是折腾云遥么？”
“不过……”轻笑数声，“不知公主今日殿试是否已见分晓？”
云遥一怔，随即花颜清绽，“若姑娘可治愈云遥，当然由姑娘夺魁。”
“哦？这倒是合意，不知陛下，公主所言是否当真？”
“云儿……”北王无奈，看一眼那巧笑倩兮的紫衣女子，惊觉其妖异不已，想方才前后的说话，怕也不是善类，倘若其所言确凿，那此人真不可轻视，那绝氏舞昕，毕竟当年墨帝夺位，轰动四国，那样的手法，着实教人心颤，年仅十岁的女子……再看向舞昕身后的侍女，英气逼人，怕是皇宫之中可由其来去自如，防不胜防！
“也罢！”北王挥手，转而庄重地对一直沉默的苍龙说道：“只是本王实是无法安心。”言语间不时看向舞昕，“本王以为，不知可否劳烦苍先生暂居皇宫，待云遥康复之日再设宴款待，以示北国与东朝永世交好。”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暗自惊呼：此人莫是东朝使节？
苍龙？
东朝？
舞昕嘴角勾出一抹莫名的笑，怕是这局棋，因自己而乱了……
只见苍龙温润淡雅一笑，“有何不可。”心下当即又是一番心思：若云姬心疾得愈，那北国姻亲……绝氏舞昕……南天之绝氏王女……
“此药必加以施针方可成效，不知陛下可否安排一僻静之处，供舞昕医治公主，十日之后，舞昕必还北国一位康健的云遥公主。”
“准。”北王怀着忐忑之心，隐隐忧虑。
舞昕与云遥公主相视一笑，双双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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