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战戈何起又何终
南煜立于驻营之中，目光森冷地注视着周围满地的尸首，怒火在胸间燃烧。方才蓝穆青从西域编入队中的十万兵马本受命严守白迦山甬道，岂料西域其心未息，在前方攻上山之际调转枪头回击南军营地，誓要斩杀南煜方才罢休，以致南军营地顿时血流成河，一时之间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幸而苍木与蓝穆青镇守方未乱了分寸。
“陛下，乱军已除，您且回帐内休息片刻。”蓝穆青抱拳说着。
“周副将还未回来么？”南煜话中尽显忧虑。
“未归。”话音刚落，此时侦察兵慌慌张张策马狂奔而来，“报——”
“如何？”
“陛下、启禀陛下！周副将、周副将他……”看着南煜阴沉的眸色，诺诺道：“周副将全军覆没……”
南煜闻言踉跄地后退几步。
苍木那银白色的发丝在夕阳的余晖中飞扬，面色阴郁，沉沉问道：“我军不是将敌军逼上白迦山么？为何会全军覆没？”
“东王援军已至此地！山下无我军把守故而将周副将围剿于山上！”
“该死！”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西域大军的反抗，没想到西贼竟是死心不息！苍木双目迸发出阴冷。
南煜沉默，见夜幕缓缓而临，那无尽的黑暗仿佛直直压了下来，久久后南煜开口：“蓝卿家……”
“末将在！”
“重新整顿兵马，以防东朝来袭。”
“诺。”
“苍太傅。”
“臣在。”
“随我入帐中商议应对计策！”言落，苍木便随着南煜进入帐篷之中，密密规划。
四国312年除夕，东南之战持续着，此时身处南天王都洛水城的姚杨八百里加急密函送至前线。
刚刚损失了三万大军的南煜结果信函一看，甚是愤怒！破口而出：“混账！”便将信函丢弃于地上。
苍木与蓝穆青相视一眼，苍木将地上的信函捡起，敛眉道：“陛下！”又将信函递给蓝穆青，后者一看后亦是愁眉不语。
“东朝援军到此，加之我军自西域造反一战后损失甚重，如今两国兵力相当，难分胜负。”苍木分析着局势，又道：“天下财富，四分归浮萍。那浮萍山庄之主丁家宝本未参涉任何一国内政之中，今日如此迅猛地将所有行当撤出南天之举必然是授意于王女！”
信函之中姚杨提及丁家宝一夜之间将所有生意行当撤出南天，且无声息，导致国内货币急速紧缺，财政紧急，难以维持，军饷更是筹备不齐，举国为艰。
“如此迅速，乃是早有预谋啊！”苍木抑郁难平，想他工于谋略，竟对此女防不胜防！是他过于轻敌？还是技不如人？咬牙道：“陛下，唯今之计，请陛下速速撤兵！”
南煜与蓝穆青猛地抬眸，目光之中含着一丝愤概。南煜大斥：“撤兵？不可！”
“陛下……”苍木掀袍而跪，道：“陛下，如今外忧内患，莫为意气用事而误！”
苍木殷殷切切道：“陛下，如今西域已灭，天下两分，吾等先回朝整顿内务，待朝中事务一了，吾等再卷土重来！为时未晚啊陛下！再者，如今东南战事绝非短时之战，以南天的状况无法维持，吾等班师回朝，此地有军将留守，东军亦不会贸然而行，必不会有损分毫，若是开战人心必散，反倒让东朝之军有机可乘！”
蓝穆青思量片刻，终是觉得苍木所言有理。
“本王不甘心！”一拳落在了书案上，南煜捂着胸口忿忿道：“本王定要与那人一决高低！”
“陛下！”两人双双下跪，齐声道：“望陛下三思！”
“你们先出去吧！”挥了挥手，南煜无力地说着，二人见状亦不敢多言，便告退。
可是苍木脚步一停，又回首道：“陛下，臣有一言进谏！”
南煜看着他，只听到苍木说：“陛下身为一国之主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妄顾朝堂，必将留下千古骂名！若是陛下仍执意与那人一决高下，那臣再献一计。”
“讲。”
“最后一战。”苍木坚定道：“与东朝最后一战，陛下亲下战帖，邀东王一战！”
南煜眸间一闪，“好！”
待苍木与蓝穆青走后，南煜跌坐在椅子上，鲜红的血从口中渗出，可是却不理会，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搭在眼睛上，口中喃喃：“昕儿……”
“报——”帐外宏声传来：“启禀陛下！南天来使送来战帖。”
东睿翻开一看，心中顿时一片了然，目光又转而凝聚在舞昕面容之上。那个人还是不能罢休！
“信中怎么说？”舞昕轻声问着。
“十日之后，白迦山一战定胜负。”
“看来宝儿已经行动了。”舞昕勾起唇角，“南天境内多事端，他们该是回朝的时候了。”
“如此一来，我军乘胜追击，直接攻入南天岂不更好？”羽末兴奋地说着。
“来人，快马加鞭，请苍太傅速速前来！”东睿言落，迎来众人不解的目光，只有舞昕一人垂下眸子，转身缓缓走出帐篷。
抬眸望着满天的星子，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溢出唇瓣。
东睿无声息地靠近，“有心事。”
舞昕回眸，目光似水，淡淡问道：“一定要如此吗？”
两人四目相对，情愫暗涌。
“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不可不战！”东睿语气坚定，“苍龙一到，我才可安心与他一战。”笑意爬上嘴角，双手搭在舞昕的肩膀之上，抵着她的额头，“为了你，这一战迟早会来！”
“为了我，可以不战吗？”
“昕儿……”东睿叹息：“他无法放手，我更放不开你，若然不战，我们之间都无法释怀。”
“我当真是祸水啊！”舞昕苦笑，忆起当日兵将横尸之景，心中不安。“战争，实在是可怕！”
“不准你这么说！这不仅是我与他之战，更是东朝南天两国之争，数百年的局势在我们手中结束，是天下志士心中的无限渴求！”
看着东睿眼中的熊熊火焰，舞昕轻言：“天下……”
四国313年，南天与东朝相约白迦山最后一战。
东睿领兵三十万，南煜以仅存二十五万兵马迎战。两军对垒，东睿与南煜二人目光相接。
“我们还未分胜负。”南煜对着东睿冷冷一言，想当日东睿潜入南宫之时二人一战尚未有结果，今日便该有个了结。
“今日我们便尽情一战吧！”言落，弃马飞身往山崖之巅而去，南煜亦随之跟上。
两军主将离去，军师对阵，苍氏一族兄弟之间相视而笑，同时大手一挥，两军各出阵势，一决高低。
一袭紫衣立于白迦山顶，迎风飘摇，眺望着那终年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天雪峰，当日一切皆从这里开始，那么今日也将要结束了吗？
两道身影随之缓缓而落，南煜看着在此处等候的舞昕，眼底闪过一抹郁色。
舞昕看着东睿与南煜，面上毫无波澜，缓缓地转过身去，而在转身之际，火焰刀倾力一挥，长剑破鞘而出，刀光、剑影，以及不断从天雪峰滑落而下的冰片，张狂地广阔的天地之间跳跃。
那簌簌的风声与兵戎相交的击打声形成共鸣，山下两军的杀戮不断，血腥之气伴着风传开了去，到处弥漫着如同修罗地狱般惨烈的景象。舞昕闭眸而立，久久不动。
顿时，双睫颤动，猛地睁眼，身随影动，那轻盈的紫色身影一闪，瞬间来到已然停止打斗的二人中间，只见三人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画面——
舞昕脖子两侧皆有一道血痕滑落，一边为东睿的长剑，一边为南煜的火焰刀，二人眼中满是惊慌，皆不敢轻易乱动，怕手中利刃再次伤及佳人，都静立不动。
“昕儿？”
二人皆惊呼出声，目光落在那美丽的容颜之上。
舞昕清澈的眸子印出二人的模样，轻启朱唇：“若非如此，你们真的会同归于尽吧！”充满苦涩的话语在唇边溢出，“既是由我而起，那么便该由我来结束，如此就是最好的结果。”
东睿会意，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放下，看着南煜，目光在舞昕身上流连了片刻后，转身飞身下山。
也该留有些许空间让他们自己了结。
南煜短刀在手紧紧而握，目光死死地盯着舞昕，似挣扎地想要抓住一些东西。
舞昕转而面向他，目光清澈如初。“既然已经放开了，为何还要紧紧地抓着不放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呢？”手覆在那青筋毕露的手上，“山下还有人在等着你，南天也有人在等着你，他们才是需要你的人，才是你该去保护的人……”
“所以，我永远地失去你了吗？”这句话一直压在他心中许久，一直不敢去正视。
“也许……我本就不该回来的……其实一切，在我去天雪峰的时候已成定局了……”舞昕说着，泪水缓缓而落，南煜松开手中的刀以指腹承住那滴落的泪珠，那晶莹剔透的珍珠滴滴落在他的心头，滴滴滚烫，如同当年在济王王府门前那般……
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真的已经无法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