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兰上了台阶,屋里传来说笑声,依稀听到有男子的声音,脚步一顿,看向李嬷嬷:“有客人?”屋里的男子如果是陈姓子弟也就罢了,若是外来男宾现在进去就需要斟酌一二了。
李嬷嬷笑着道:“无碍,是韩将军。将军过世了的祖母和老太君有手帕交情谊,表小姐你刚到汴京,想必人生地不熟所以还不知道这江东韩氏鸿儒传家,出仕者多如过江之鲫,不说江东韩氏本家,便是旁支子弟也各个不凡,人言“文不过韩”,而韩将军是显贵嫡子,文质彬彬,年纪轻轻,打仗却端的厉害从无败绩,一直戍守北境,有他在,外敌秋毫不敢来犯,韩家能出一个声名赫赫的少年武将实是难得,此次韩将军受王命所召回京接受封赏,听闻老太君病了自然要来探望一番。”
秦洛兰听了知道无碍,也不再多问随李嬷嬷进了屋,入屋却是一愣,只见宽敞的厅堂内满满当当地坐着一屋子的人,打眼一看,珠钗玉环,各色罗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热闹非常,直晃人眼,光那脂粉的暖香就熏得秦洛兰头懵了一下。
正对门的软榻上一位带着金丝镶玉抹额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倚靠着大引枕,秦洛兰知道这位应该便是她的曾外祖母了,老太太的右手下座边还依次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白裳,一个青衣。
秦洛兰被这一屋子晃了下眼,本能的转移视线注意到了那两个一身清爽颜色的男子,这一望不经意间跌进了青衣男子一双清泓无波的幽瞳中。
韩琦青只看了新进屋的这个陌生小姑娘一眼,在一屋子穿红戴绿的莺莺燕燕之中,一身月色缎服,白绫素裙,镇定自若的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而后便移开了目光。
“是洛兰吗?”
秦洛兰听到老太君的叫声,连忙上前行礼,“洛兰给老太君请安了。”
老太君哭着伸着手要拉秦洛兰,左右的丫鬟忙搀着她,秦洛兰见了赶紧上前几步把小手放入老太君皱巴巴的手掌中,却被老太君一把搂入了怀里,“可怜人疼的孩子”叫着大哭起来。
当下左右侍立的人闻声也不由得凄凄切切跟着涕泣起来,秦洛兰也红了眼眶。这样温暖得让人安心的怀抱有多久她没有再拥有了?
最后在众人慢慢的劝解声下老太君才止住了哀情。大家在各自位上坐下,待丫鬟们斟上茶来,老太君详细问了秦洛兰母女遇袭的事件细节,不免又伤感起来,“我所疼者中只有你母亲,想不到今日她先我而去,连面都不能一见!”说着又搂着秦洛兰在怀,呜咽起来。
众人忙宽慰解释,这才略略止住。
“洛兰倒是和惠娘子生的像。”老太君轻拉着秦洛兰的小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老目混沌泪光闪闪,幽幽叹言。
秦洛兰闻言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自己明明不是陈氏的骨血,老太君却觉得她肖像陈氏,想必是寄情作用于心吧!
李嬷嬷已经六十多岁了,本是老太君的陪嫁丫头,自梳了头,一辈子都守在老太君身边伺候着,无儿无女,却很得老太君信任。秦洛兰的母亲陈氏也算是她看大的,而这一屋子的年轻小辈长年累月待在汴京,陈氏出嫁时她们要么尚在稚龄要么还未出世,对陈氏的相貌哪里说的上一二,故,李嬷嬷是在这屋子里除了老太君之外对这个最有发言权了人了,只见她柔声安抚着附和老太君道:“表小姐确实生的像惠娘子。”
老太君听着心中感觉有了点安慰。
此时外边一阵喧哗,三个贵夫人打扮模样的夫人先后打起帘子入了屋,一个个恭敬的给老太君请了安方坐罢。
老太君便顺势一一将屋子里的人指与秦洛兰:“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三舅母,这是你昌文大表哥的媳妇文大嫂子,这位是你光宇表哥,这位是韩琦青韩将军,余下的姑娘们便都是你的姊妹。”秦洛兰一一见了礼。
临出门之前秦洛兰就和司琴她们几个小丫头恶补了一下英国公府的人情脉络,不然乍一见这一大家子的都要昏了头,哪里还搞得清楚谁和谁是什么关系。
大舅官居正二品,而大舅母郑氏是个姿容华贵的清冷妇人,生育有嫡长子陈光宇,而陈昌文与陈光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陈昌文是姨娘所出的庶长子,大陈光宇五岁。郑氏还生育有一个女儿,家族排行第六,名唤陈雨欣。
二舅在朝中有个三品大员的官职在身,二舅母外在看着柔情似水温驯贤良,内里就不知道了,其生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排行第三名唤陈雨珊,儿子叫陈光康。二房还有庶女五姑娘陈雨慧和庶子陈昌华。
三舅是个呆板木讷不思进取又性喜渔色的人,官居六品,三舅母周氏据说为人小气刻薄,一贯都是暴发户的做派,喜爱穿金戴银,生育有二女一子,分别排行第五第七,五姑娘名唤陈雨乔,七姑娘名唤陈雨音,儿子叫陈光南。三房还有三个庶出女儿分别是大姑娘陈雨琪,二姑娘陈雨荷,四姑娘陈雨芳以及庶子陈昌兴与陈昌发。这是子息最为繁盛的一房。
原来,青衣男子便是那韩琦青韩将军,白裳的男子便是陈光宇表哥。
韩琦青身形极为修长,青衣领口和袖口遍布着云翔符蝠纹,腰间系着一条犀角带缀着。枚白玉,他乌黑的发用一根碧玉簪固定着,那簪子瞧着玉质极好,像被水洗过晶莹透着碧绿,鬓角整齐如刀割,肌肤如冰雪白净,仿若上等细腻平滑的羊脂玉。
他的面部五官棱角分明,犹如雕刻,宽阔的额头,飞扬的剑眉,高耸的鼻梁,紧抿着而显得过分锐利的唇形,面上冷清的神情似乎无一不在说明着这是一个惯常发号施令又严肃冷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