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甄爱就到吴梅姬的院中去下拜帖,这会儿还早,袁尚躺在屋里不愿出来,也不愿意见吴梅姬,所以甄爱拜访吴梅姬的事,也就没有让袁尚知道。
吴梅姬见了甄爱的帖子,吓了一跳,这关口,甄爱还来找自己,本来自己和甄爱结义金兰的事已经惹得袁尚不痛快,这会儿再来,岂不是把自己明摆着往火坑里推,证明自己是真的和甄爱有了来往,甚至是这次的事,也多有吴梅姬在其中周旋?
吴梅姬自然是不敢让甄爱见自己了,连忙打发了丫鬟,让告诉甄爱,就说自己身子不好,袁尚还需人照顾,不宜见她。
甄爱听了丫鬟传来的话,也知道吴梅姬是话里有话,也不便再谈,遂向丫鬟代自己给吴梅姬告罪,一个人走了出来。
翠茶在外面早早的候着,见了甄爱苦着脸走出来,连问道,“少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甄爱颓丧着脸,道,“这一次却是我不小心,眼下发生了这种事,吴梅姬哪里还肯见我?不避之大吉,哪能引火焚身。是我算漏了这一遭,活该被人拒之门外。”
“少夫人言重了,哪里有,这次是三公子欲加害于二公子,少夫人毋须自责。”
甄爱连忙捂住翠茶的嘴,轻声喝道,“有些事可说不得,毕竟这事没有定论,是谁做的,也不能保证,你可千万不能再胡言乱语了。”
翠茶吐吐舌头,笑道,“是,少夫人教训得是。只是,这会儿咱们是直接回院,还是去哪儿?”
甄爱瞅瞅天上的太阳,想起今日,城东是有一场庙会的,笑道,“我听闻今日城东要兴办庙会,不如我们且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翠茶听到要去玩,两只眼睛直冒光,连连道,“好好,庙会好,翠茶对这庙会可是喜欢得紧。”
甄爱笑着指着翠茶的脑门,一戳,嗔道,“你呀,就知道玩。”
翠茶委屈道,“什么啊,不是少夫人说要去玩的吗?”揉揉自己的脑门,楚楚可怜的看着甄爱。
甄爱轻轻一笑,道,“好啦,咱们走吧。”
邺城东的城隍庙会是整个冀州最大的百姓娱乐场所,在这庙会里,才能短暂的避开一些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悲惨情景。
庙会上,除了一些卖糕饼小吃的商贩外,还有各路买卖杂耍的艺人,甚至还有异国番邦的,来展示自己国家的舞姿技艺。直是让人瞪得眼花缭乱。
翠茶对于这些奇淫巧技,稀罕得很,见了那些什么胸口碎大石之类的,连连拉着甄爱大声叫唤。
甄爱有些尴尬的看着翠茶,这姑娘,真是太丢人了,你看她,望着街边贩卖的桂花饼,口水都快流出三条街。“喏,擦擦,看你口水流的,想吃桂花饼就买吧,这个样子像什么话。”甄爱掏出一方手绢,给了翠茶。翠茶没有接,只是用衣襟擦擦嘴角,笑道,“少夫人,我不急,我只是看到这桂花饼,肚子里犯了饿,这才流了口水。”
甄爱无奈道,“你肚子饿了?”
抬头看看天空,正是日上竿头,想想他们二人确实出来逛了许久,也是时候吃饭了。
“也罢,咱们去吃过午饭再来闲逛也不迟。就去松鹤楼好了,听说那里的饭菜是很不错。”
翠茶一听松鹤楼,两眼顿时冒光,连连点头,松鹤楼的饭菜可不便宜,平日里,她一个丫鬟身份的人,怎么可能有钱去松鹤楼吃上一顿大餐。
这个时代的厨艺,其实在甄爱的眼中,算是难吃得很,除了一些不需要什么调料的菜肴,煲汤之类的,比现代更原汁原味些,其他的真的说不上好吃。古代调味品不丰富,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松鹤楼的菜肴可算是好吃的了,最主要的是一味以野雀熬的汤头,又煮着鸡肉,山参,黄芪之类的菜肴,吃起来鲜香可口,是这个三国时代难得好吃的菜。连甄爱这现代过来的人,都对这道菜赞不绝口,自然每天慕名到松鹤楼吃饭的人,是如过江之鲫一般。
正是这吃饭的时间,松鹤楼早早的就坐满了人,甄爱和翠茶想要吃饭,却是得等别人给让出位置。
席间众多的座位,都满满的挤着,有的桌子,还是两三家挤在一起,可见这松鹤楼的火爆之处。
“我看那公孙瓒大限将至咯。”
席间,作为一些人永恒的话题,现今的政事,自然被当作了餐后谈资。
一黑面汉子低声道,“哦,这话怎么讲?”
讲话的那人,醉眼熏心,边打着酒嗝,边道,“那公孙瓒虽还有白马义从,但已是强弩之末,我看少不得被袁冀州灭个干干净净。某家虽然佩服公孙瓒外御强敌,内精政治,可终究不是一方豪雄啊。”
那黑面汉子笑道,“那照你这么看,我袁冀州当是一代豪雄?”
那人接着又扯了个饱嗝,道,“袁……袁绍?”摇着手指,重重道,“袁绍虽可算诸侯,但在我心中,他还不是雄。某家心里,称雄者,唯有曹公一人!”
那黑面汉子,以及周围众人都是一惊,甄爱也是被这汉子的话给吓着,在袁绍的地盘,竟然说贬低袁绍褒扬曹操的话,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看那汉子的容貌,年岁似乎不大,约摸20左右,留着一小撮胡子,满脸都是猩红的酒气。
周围的人都对着他议论纷纷。
“是谁在说州牧大人的坏话?!”一声大喝从外面传来,只见几个兵士从外面走进松鹤楼来。
为首的那人向那趴在桌上的汉子道,“可是你?!”那表情明显是受了别人的通风报信,直冲那桌上酒醉的汉子而来。
“大人,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那黑面汉子和周围的人见兵士来拿人,都纷纷的边嚷,边退出了一个圈,深怕被那酒醉的人给牵连。
兵士也懒得和那些市井之人计较,就欲带着那汉子走,可是没想到,一靠近,却被那汉子给推了出去,朗朗跄跄,险些摔了个大跟头。
“嘿哟喂,还反了啊,这次不把你抓到大牢里关上个十年八年的,我这个百夫长就白当了!”被推出去的兵士恼羞成怒。挽起袖子,就带着一众兵士以包围之势将那汉子给围了起来。
那汉子就算再勇猛,奈何酒醉和双拳难敌四手。眼看着就要被抓了。
却只听得外面一声清朗的喝声而起,“且慢,且慢,莫要抓我兄长。”
甄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15岁左右的青衣少年从人群中走出,面如白玉,眼似明珠,眉恰远山一抹云,唇像满山海棠红。额头是几缕淡淡的碎发,本是一派美少年的模样,只可惜这之中多了几分淡淡的阴鸷之气。
那少年喝住兵士,兵士见酒醉的汉子来了亲戚,便道,“喝,还来了亲戚啊,也正好,今日把你和他一同关进牢里,在这邺城,说这大不敬的话,还敢反了,真是无法无天。想我大汉朝出了你等这些刁民,真是万不幸。”
少年听那兵士要把自己也投入大牢,脸色也是一变,从怀里掏出些金银,连忙走到兵士身边,隐晦的塞到兵士手里,低声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这位大哥放过我们兄弟俩。我大哥是曹公那边的人,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你看,兵大哥,眼下袁公已和曹公共结盟谊,幼年又是总角之交。还请兵大哥不要怪罪。”
那兵士其实并不是有意要关那汉子的,无非是要讹点钱,可是被那汉子一推,却是把他推得无名火起,再看少年拿出的金银,委实没有达到自己心中所想的数目,索性道,“我呸!”兵士举起自己的手,把手中的金银展示给周围的人看,然后指着那少年大声喝道,“大家看看,这小崽子妄图用金银来收买我放了这汉子,我陈三会是贪赃枉法的人么?不是!”说完,把金银往地上一摔,又道,“小子,你就乖乖的跟本大爷去坐牢,”
少年脸色巨变,不想这兵士居然不受金银诱惑,又从怀里拿出了些,连道,“大哥可是嫌少?我这里还有,还有!”
兵士偷偷瞥了眼少年还算紧实的荷包,心中冷声笑道,进了牢,你那兜里的金银还不都是我的,用得着你在这儿给?给不了多少不说,还败坏我的名声!
甄爱看看那兵士滑头的表情,知道这兵士要干什么事,一旁的翠茶看得入神,对甄爱连声说道,“少夫人,你看那汉子和少年对我家主公如此无礼,竟然还想收买兵士,真是其心可诛。”
甄爱摇摇头,轻声叹道,“那汉子不过是酒后失言罢了,只可惜了,他怕是非得要走上一遭牢狱,还得把他这个弟弟给搭上去。”
翠茶点点头,“奴婢倒也觉得是这样,不过两人也是罪有应得。”
甄爱不置可否,这少年明里塞钱给这兵士做得确实不够好,看那衣衫,像是大户人家出身,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他哥哥是曹操那边的人?
甄爱看那汉子,那汉子虽然长得粗犷了几分,但衣着也是华贵,不是普通的军士老百姓能够穿得上的。
就算不是曹操手下哪个大将谋臣的子嗣,也是一方大富商贾家的公子哥了。不过很快,公子哥这个可能性就被排除了。因为甄爱发现,那酒醉的汉子,面相上明显带着久经沙场,餐风饮露的味道,这不会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能够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