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肆虐,暴雨倾盆。
山顶地上一片湿漉,雨水不停地冲刷着稀松的土壤,使之随着流水往山下流,目及之处,一片湿黄……
细密的雨滴砸在树叶上,使之不堪其重地耷拉下脑袋,找不到一丝的生机。
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兀然堆起了一个新坟,坟前的石碑凌乱地刻着几个大字:吾妻鸢离之墓——赫连沐霜立。
墓前,赫连沐霜如石雕一般伫立着,浑身已被雨水淋透,薄凉的白衣紧紧贴在他的身躯上,一头湿透的墨发凌乱地披着,有一半贴着他那张憔悴的脸,将其显得越发瘦削苍白起来。
脸上爬满了黑色的虬髯,一双黑青的双眸里面是一片死寂,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光芒,空洞麻木。
雨越下越大,不停地砸他的身上,他恍若没有了灵魂一般,对于外界的一切,完全没有了自觉……
“怎么办?”心儿抹去脸上的雨水,焦虑地转头看向一样站在狂风骤雨中一动不动的清秋。
“我不知道……”清秋低声轻喃,目光一片黯然。
他从未见过王爷这样,即便是亲眼目睹亲母被杀,郡主逝世,他都没有这样过……他已经站在雨里一天一夜了,这样的他,让人完全找不到生命的气息,他仿佛一缕在天地茫然无助飘荡的孤魂,一直在等待,等待太阳出来的那一瞬……魂飞魄散……
总觉得,站于墓前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没有血肉的躯壳……
“离儿若是看到他这样,她一定不会放心去的。”心儿忍不住低头啜泣。
迄今为止,她仍是不敢相信离儿已经离他们而去,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不真实。
清秋微怔,尔后迈开脚步向赫连沐霜走去。
“王爷,王妃她还没走远,看到您这样,她一定会很痛心的!难道您想她死不瞑目吗?”清秋哑声劝道。
赫连沐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是纹丝不动。
“王爷,您流了那么多血,又淋了一天一夜的雨,还这么久滴食不进,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呀!”
“对呀王爷,人死不能复生,您就振作起来吧!”心儿也跑上来,“离儿她一定不想看到您这样的……”
赫连沐霜眼睛轻轻颤了一下,沙哑冷漠的声音恍若远方飘来的一般不真实:“滚……你们吵到离儿了……”
“王爷……”心儿还欲开口。
“滚!”
“王……”
清秋扯扯她的衣襟,对她摇摇头,然后拉着她转身走开。
“你拉我干嘛?难道你打算任他一直这样站下去吗?”心儿不悦地瞪着清秋。
清秋回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赫连沐霜,道:“我们先回逍遥山庄看看逍遥公子回来没有,或许他有什么办法……”
“对对对!”心儿猛拍一下脑袋,“逍遥公子他是神医,他一定有办法使王爷振作起来!我们快点去看看吧!”
说完拉着清秋匆匆往山下赶……
雨还在继续下,赫连沐霜的身躯蓦然一晃,一口猩红自嘴里喷溅而出。
他摔在地上,单膝跪倒在墓前,手颤抖地抚摸着墓碑,口中不停地喃着:“离儿……离儿……”
口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溅在碑上,很快又被雨水冲走……
在另一座山上有一座茅草亭,亭下,屹立着一个白衣美男子和一个戴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女人。
莫夜羿目光沉痛地凝着对面山头的那座坟墓,紧握着的双拳不可抑制地轻颤着。
“涵儿,她就这样死了……”戴金色面具的女人忽然可惜地轻叹一声,然后转头看着莫夜羿,“殿下,是否决定好何时回宫了?”
“为何不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就是百里家族的人?”莫夜羿转头,愠怒地看着女人。
女人轻笑一声:“殿下不问臣下,臣又如何得知殿下想要知道?”
莫夜羿冷哼一声,问:“是谁下的手?”
“人已死,追究这些还有何意义?”女人淡漠地开口。
“本宫问你到底是谁下的手?”莫夜羿不悦地提高音量,目光严寒地盯着女人,“本宫真的好奇,涵儿她真的是你的嫡传弟子么?为何你一点感情都没有?还是你果真如外面所传,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了?”
戴面具的女人嗤笑一声,“臣从不会去追悼一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意义的东西,且并无殿下的仁心。不过,既是殿下有令,臣又岂敢忤逆?是那个赫连沐霜的一个小妾下的手,应该是为了争风吃醋吧!所以说,男人长成他那样,根本就是祸水!”
莫夜羿的脸一沉,他捏了捏拳,咬牙切齿:“不管你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本宫命令你务必将她虏获,本宫要将其千刀万剐!”
女人的身子微微一顿,但还是轻轻颔首:“臣遵旨。”
莫夜羿甩一甩衣袖,转身便欲走。
“殿下,那个赫连沐霜如何处置?”
莫夜羿停下步来,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墓前的身影,再凝望了那坟墓一眼,眼底是支离的破碎:“离儿……离儿……”
他霍然转回头,看着女人,一字一句地开口:“涵儿在等着他,送他上路吧!”
言毕,头也不回地扎进雨中,颀秀的身躯融在雨的朦胧之中,显得非常不真实。
离儿,既然你如此爱他,那我就将他送到你的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吧!
就当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臣领旨。”戴面具的女人低下头,然后缓缓抬起,转向另一座山的山顶,黄色的面具闪着冰冷的狰狞。
电闪雷鸣,雨下不断……
天空越来越灰暗,风越来越大,狂烈地搅动着,疯狂地摇晃着树枝,树叶刷刷地往下掉。
世界,恍若也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