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茹悦帝姬生辰后,宫内的形势大转,蕊夫人毒害皇嗣,诬陷嫔妃,杖毙而死,祸牵九族,蕊夫人一族一夜之间在京诚消失不见,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涵小主原为从二品昭仪,俊灏怜其二年多的委曲求全,晋为正二品妃,现称为涵妃。涵妃此次沉冤得雪,得益于棠昭媛的异人体质,涵妃自然不会忘却这份恩情,皇帝以茹悦帝姬乃皇长女,其母温良贤淑为由,同晋为正二品妃位,封号为“蕙”,宫中人称其为蕙妃。
皇帝俊灏甚是宠爱涵妃,原本打算赐苏瑶别宫居住,与涵妃继续在水云涧内比翼双飞。涵妃却道长忆宫已有凌贵嫔为一宫主位,同宫不能有两个正三品以上的主位,实在不合时宜。皇上方才命人重修宫室,将距离俊灏的乾元殿仅仅两巷之隔的宫室大肆休整,御笔亲题“茗熙宫”。茗熙宫的大小仅是其他宫室的一半,一直以来都被当做宫宴临时休憩之处。俊灏觉得委屈了涵妃,命匠人在宫内遍植各类海棠,以西府海棠居多,香气宜人,是个绝佳的所在。茗熙宫宫室虽小,却也为涵妃带来了别样的好处,第一,位置距离乾元殿最近,俊灏用个午膳都可以来茗熙宫溜达一圈;第二,宫室小,茗熙宫内就仅能住下涵妃一人,无论皇后多么想安插其他妃嫔分得涵妃的一杯羹,都没有机会。
此事已了,苏瑶安安份份的在水云涧内喝汤药,顾太医因为心内愧疚,恨不得一日三次的往水云涧跑。
这一日,晨起便飘起了小雪,及至午后,宫内已然白茫茫一片。水云涧内烧了几盆银丝碳,苏瑶斜倚在美人榻上翻看一本鬼怪杂谈,里面穿了件紫丁香色的夹棉小袄,领口及绣摆绣了鹅黄色的栀子花,天水色雪白兔毛滚边的褙子,衬得苏瑶肤色如雪,蜜合色的锦缎小被,随意的盖住了下半身,只留一个鎏银镂空的香囊在锦缎小被外打转,透着淡淡的柠檬香。
偌菀掀了厚重的棉布帘子入殿,笑着道“小主,凌贵嫔来看您了。”
苏瑶放了书本,穿了鹿皮小靴,起身迎客。还没等掀帘子,就见凌贵嫔一身玉色对襟襦裙,披着大毛的竹青色大氅,抱着鎏金雕竹叶的手炉入了殿门。
苏瑶笑着打趣她道“可算是过来瞧我了,我当凌姐姐已然忘了我呢。”
凌贵嫔以为苏瑶在说她利用完苏瑶,便不再搭理她,面色便有些灿灿的,急忙解释道“瑶儿,你别怨我,我也不是有意的,皇上不让我告诉你,我又不能违抗圣旨,少不得要瞒着你,我心里已经很不好过了。”
苏瑶也不接茬,任凌贵嫔自顾自的说了一通,佯装生气道“凌姐姐可是好推脱,害得瑶儿那样惨,日日喝那苦汤子不说,还被后·宫的姐妹当箭靶子,天天挤兑我。”
“我当真不是有意的,自从那件事之后,我躲在宫里几日没出门,实在是没脸见你。但到底是我不对,不拉下脸来,给你陪个不是,我心难安。”凌贵嫔作势就要福身行礼,苏瑶哪里敢受她的礼,紧忙着扶了。
偌菀在旁看着,笑推搡着凌贵嫔身边的轻莲,“还不快快将你家主子扶了,我家苏小主哪里是那般小气的人儿,不过是嫌凌贵嫔几日没来水云涧,在这儿使小性子呢。”
苏瑶嗔了偌菀一眼,“你芷兰姑姑不在了,愈发的惯坏了你。”
凌贵嫔眼见苏瑶是真的不生气了,这才放下心来,只暗怪自己太小心眼,还不如苏瑶一个年纪小的大方,由着轻莲将她的大氅摘了,将手炉递给偌菀去炉上重新温过,同苏瑶一人一边在小几子前坐定道“早就听说你将芷兰调去茗熙宫了,如今这宫里的人手可还够吗?偌菀那丫头撑得起来事情吗?”
“偌菀本就是一等宫女,到我这水云涧做了一阵子的二等宫女,算是委屈她了,她是芷兰看好的人,自是极好的。至于其他的人,都是一路陪我走过来的,不说多么的能干,忠心是一定的。”苏瑶舀了一勺茶汤,亲自递给凌贵嫔,又道“我是个极省事的,不愿殿内那么多人伺候,有芸舒,偌菀,茜攸三个足够了。”
“不是我不放心你,你身边的这个偌菀可是个忠心的?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身边的人背叛,说起来,这偌菀的模样在宫女里也算是出挑的了。”凌贵嫔若有所思的提及到。
苏瑶默了默,叹口气道“陈云倒是先前跟我提过,对面芦花轩,颜嫔跟前儿的玉坠偷偷找过偌菀几次,但陈云近日盯着,偌菀倒是没什么不妥帖的地方。说起来,宫女也是人,谁没个心事秘密什么的,只是要说她背叛我,那是极不可能的。她若真有想爬上龙床一步登天的糊涂心思,也不会费尽心机的调到水云涧来,在颜嫔那儿,可比在我宫里机会多。不说别的,只说蕊夫人被杖毙,那颜嫔不是没事儿人是的,继续得宠吗。”
“总之呢,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若真那么信得过她,不妨跟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这性子最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懒怠揣度人心,所以我跟前的人,我只信得过轻莲一个,只是辛苦了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时不时的总要用用你身边的人。芸舒是你家带的丫头,自是不用说的,茜攸又是那么个讨喜的性子,做得一手好膳食,当初被敏婕妤陷害的时候,也是一个字儿都不透露的,是个好苗子。只有这个偌菀,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凌贵嫔也不好深说了苏瑶,只怕她心软待人,将自己绕进去。
苏瑶心知凌贵嫔这是关心她,生怕她被人蒙骗了去,便抿了唇,想了想道“凌姐姐说的是正理,既是我信任她,就无需这么猜忌她,待晚间,我细细问问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