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迟早都会过去,带来下一个季度新鲜湿润的温情。
今夜,在灰色无际的天空下,在海岸边,在咸腥暧昧的风中,留下来的一双人儿躲在夕阳的余晖里,霓虹的灯光投进海面晦涩的波纹,****的双脚埋在温暖的泥泞中,硬壳多爪的蟹类四处挪移,脚下有谁在轻轻骚动。
我二十岁的生日宴会在逐渐变暗的灯光下,奏响疲惫的尾音。阿彬推开桌上晶莹透绿的啤酒瓶,将通红滚烫的脸埋在臂肘中,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家耀也喝得两颊泛出淡淡红晕,酒精暖了他的身体,可是那透过薄薄镜片的目光还是那样冰冷地望向远处平静的海岸,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上身后仰在椅背上,眉头微微皱起,照旧一言不发。舟由于要开车,基本上没怎么喝,现在他却煞有介事地抿着杯子里的啤酒酒花,嘴角稍稍上扬,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看着桌上其他人的表现,不知道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女孩子们也显出百无聊赖的疲惫之态。徐梦将头枕在舟的肩膀,脸贴近他衣服柔软的面料,嗅着他身上的香气。米俯下脸来,黑亮的头发反着黯淡的灯光笔直地垂在两边,一只手不时按动着手机键盘,手机屏幕的荧光将她的脸照亮,却显得有些幽怨。蓉蓉则用筷子拨弄着自己碗里那些残余的有些变凉的羊肉,慢悠悠地自顾自地吃着,我总觉得她的眸子太过闪亮里似乎透着秘密,难以言喻。
夜幕下寂静的黑色的海发出沉闷的呼吸声,它如同一台冰冷的机器默默地来者不拒地吸收天地间一切光芒与能量,浩大的工程想来让人不禁心生恐惧。寒意裹挟,风将潮水推上海岸,在沙滩上留下湿湿的唇印。人群是在什么时候散去的,至今回忆起来,脑海里只残存着酒精苦涩的温度。依稀记得,大家笑着闹着走回学校,在校门口彼此作别,家耀最后回头跟我说再见的时候,吹起了一阵莫名寒冷的风,像是有一只大手充满爱意地骚乱了我的头发。
我仍旧觉得当时他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或者说他是应该说些什么的,如果他真的开口了,无论他到底说了什么,也许事情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发展了。
手里的手机被我攥得有些温热了,我以想四处走走解解酒为由,让其他女孩先上了宿舍楼,自己兀自走到湖边约定的地点默默地等待。那一夜,很安静。湖中依稀望见鸭子的身影,听到它们响亮仿若不经意的叫声以及不时的扑水声。风还是若有若无地撩动我的头发,我觉得有点冷了,或者说是因为恐惧,我显得不安。可是我的身体灌满了疲惫的液体,它使我动弹不得。有某种东西邪恶抑或有所预谋地在阻碍我大脑正常的思考,它用风与寒意僵硬住了思想。我把目光继而投向湖面,湖光潋滟,可惜没有棕色长发的女神穿着棉质的湖蓝色睡裙从湖心中钻出了,用双手托住我的脸颊,在我的眉心亲吻,救赎我的二十岁。二十岁啊,好像总是在被安排,直到走到了这一步才觉得心有不甘,似乎完全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步入了既定的轨道。可是,我不要,我不要看着那些戴着善意面具的亲人们微笑着目送我平凡顺利地成长、发展、颓败直至终结。就算是要在某一点做一个了断,我也希望会有所不一样。就算自己的决定最后只会在岁月的洗刷下成为了一枚锈迹斑斑的铆钉,受到人们异样的目光,我也会欣慰这枚自己选择的图腾使自己的生命能够起伏出不一样的波澜。是的,就是应该这样,如果我的花朵注定要在一天枯萎,我希望它能够毁在自己的手上。
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现在几点了,我的手依旧攥着手机,但是我似乎不太情愿正视它虽然微薄的荧光,因为那里藏着一条短信,像是一条乌黑扭动的蚯蚓在阴暗的角落里挣扎着自己的生命,我不愿意让它被发现,不愿人们指责我隐藏的阴暗,似乎只有这么紧紧地攥着,才能消除内心的罪恶。我不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只是竭尽全力让自己停止理性思考。如果那是一切的开始,那就让一切开始吧,我在心里默默这么对自己说。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与湖边青草的味道,闻起来透着一股腥香。风透过衣物将湿意涂抹全身,我不知何时身体开始微微摇晃,上牙咯咯打着下牙,鸭群们的叫声不知何时再未响起。远处的教学楼上依然亮着星星点点的光亮,还有很多还在自习吧,命运被安排的孩子们,背负着各方面的期望,或现实或虚幻,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哼,我似乎是微微发出了这么一声,带着鄙薄的意味。可悲,青春的生命本来应该怒放,却颓败在了缺氧的教室。
湖边的风渐渐大了起来,我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衣物,没有离开的意思。好像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或者说是从对自己的人生有意识开始,我就开始不满自己的生存状态,每天似乎总有那么多安排好既定的工作需要被完成,然后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否则就会有一种叫做负罪感的东西一直像条脚链一直缠着你,让你步履蹒跚。会有人来接我离开的,当时我对自己这么安抚道,终有一天,他就像是一辆无人售票的公交车在我面前停下,车门是好看喜人的橘色。然后我上了车,车子驶向无人知晓的地方,那里没有束缚,而有我想要的一切。也许一切并非那么顺利,也许一切需要重头开始,也许甚至有着令人委屈的苦涩,但是那里有我爱的人,努力的结果也会非常美妙,就像是在想象中栽培一株诱人的果树,最后我总能摘下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忽然又觉得自己对于那个世界的构想不是很好,一份努力一份收获,似乎还带着这个世界的影子,也许那只是另一个这个世界吧,而我所希冀的不过是救赎的过程,渴望那辆公交车在我面前停下,我抱着维尼小熊,背着蓝格子的布制背包祈求司机带我离开。“带我走吧,带我走吧,我已经等了你20年了。”车子驶过一大团浓雾,四周的景物变发生了变化,道路不再是单一的柏油,而是柔软白色的细沙。从始至终我没有看清司机的脸,但他一定是一个温柔好脾气有礼貌的司机,没有频繁地刹车、踩油门,车子平稳地行驶、前进、转弯,向着未知的远方,像是永远不会停下,又像是很快就会停下。继续开吧,开得远远的,开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离开那没完没了的任务,我的内心充满憧憬。车上也许会有同行的人,最好是没有,又或者是我的爱人,那个从美妙世界专门过来接我的人,他与我并肩坐着,用胳膊环抱着我,让我的头枕着他的肩膀,不时吻我柔软的头发。
可是回到现实,一切依旧冰冷。
寒风将我定格在夜色的抚慰中,努力睁着双眼,才发现我已经看不大清四周的景物,胃腔里的酒精贯穿了我的身体,模糊我的思维。我感到我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失去平衡的俄罗斯套娃就要这么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跌出好几个自己。可是这样的等待似乎充满意义,就像是运动会上3000米跑步最后100米的冲刺,一切都要在今晚做个了断,我当时是这么单纯地想的,完全没有意识到也许这只是这个世界另一个灾难的入口,即便它装扮得那么具有诱惑力,像是终结的前奏。今夜是我的二十岁生日祭,可是谁知道将要埋葬什么。
我还是静静地在风中在湖边在肆意的腥香里坐着,等待。等待是一种姿态,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的出现。我一直相信等待是一种生命的姿态,有人说,有的人注定是要等待的,有的人注定是要被等待的,可是迷茫的不过就是看不清自己的姿态。每个人似乎同时又可以等待很多东西,等待是这一个先转变还是下一个先出现,等待最先变化的那一个,然后自己再做决定。又有人说,生命的美丽往往不在于如愿以偿,而在于阴差阳错。也许我将要等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正的答案,可是最起码此刻的我满心欢愉。
不知何时,有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即便是隔着好几层衣服,我也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我的眼泪在那刻几乎夺眶而出,我等了20年啊,眼前似乎清晰地看到,那辆橘色的公交车已经欢快地鸣响了喇叭,终于我的爱人要把我带走了。
可是有的时候来人也许开着更高级的车,但他并不是你的爱人,所谓的救赎带着诱惑的色彩,其实只是一场爱情的游戏。舟从我身后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走,上车。”
权势是一种****,金钱亦然,有的时候简单的字眼却有着十足的份量。我坐进鹅黄色柔软的坐垫,坐进车内春天的温度里,坐进一个并未熟络的男人的怀抱,接下去要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又或许我已经知道。但是此刻我那平日里整天用来做实验写竞赛题刷学分绩点的大脑知趣地掩上车门默默地离开。我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温度,眼神愣愣望向了面前这个男人。
“想去哪里吃点什么吗?”他发动了车子,第一次,这个空间里只有我和他。
“刚刚不是才吃过吗,我不想吃了。”我感到我的头依旧有些晕沉。
“我带你去镇上吧,那儿热闹点。”他微笑着打开了车载音乐,一切显得都是这么自然。
这次救赎的目的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确切的说,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一个我似乎没有来过但又和别的镇没有半点差别的平凡的地方。我们在同样平凡的超市买了橘子汽水和薯片,走在同样平凡的街道上,他牵着我的手,俩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平凡的情侣。接着就像所有年轻的情侣一样,走进一家同样平凡的汽车旅店。他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从包里翻出身份证,交到前台登记,自己却没有动,只是从包里拿出了房卡,看样子在我来之前,他已经提前来过登记拿了钥匙。此刻,他这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露出猥琐抑或窘迫的笑容,更没有过多的言语,忽然给了我施加莫名的压力,一切好像是非要这样不可的。我和他就是一幕戏的男女主角,我的戏份就是这样,走进汽车旅馆,从包里拿出身份证,然后跟着他上楼进到房间。就在我在包里找身份证的时候,似乎感觉整个世界都这么安静下来等我了,所有的目光,包括他的,前台小姐的,也许还应该有导演的,现场工作人员的,观众的,一切的目光都驻留在了我的身上,驻留在了我伸进包里找身份证的手上,如果此刻我露出尴尬的神情,说:“抱歉,我没有带身份证。”又或者,我忽然酒醒了,若有所思地冲着他破口大骂:“干什么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耍流氓啊。”那会怎样?我不敢想象。是不是会有导演急忙喊“咔”,然后冲过来戳着我的鼻子骂我:“发什么神经啊,装什么清纯,你怎么不按照剧本来演啊,不想混了?”又或者不明真相的观众恼怒地在一边集体抗议,先前海报宣传上不是说有激情戏吗,怎么不演了,坑爹呢,女主角难道是上世纪穿越过来的吗,退票!
我就这样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终于,几经找寻后在包里拿出了那张身份证,递给了前台怏怏不乐看上去似乎有些倦怠的旅馆老板,他似乎根本没力气抬眼看我一眼,打着呵欠把身份证贴在一个白色的小台子上,等了一会儿,电脑里传来“嘀”的一声,“好了”,他说着,懒散地把身份证递给了我,依旧没有看我一眼。也许如果他此刻能够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带着些许疼惜的表情,我可能会恍若梦醒般流下忏悔的泪水,推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的拥抱。可是,依旧什么也没有,没有家耀的话语,没有理智的大脑,没有老板的眼神,是这个看似光明的世界在纵容着黑暗的发生。一切稀松平常,一切理所当然。
我终于还是低着头,带着羞愧的表情,跟着舟上了楼梯进了房间。开门的瞬间我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说:“你知道汽车旅馆吗,在那个仄逼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覆着那白色的看上去被水洗过很多次的床单,还有一间仅容一人站立的卫生间。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单纯的欢爱,来这儿的人也没有别的目的。从某种意义说,这里只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场所。像厕所、像淋浴房、像食堂,只不过它更阴暗、更不堪、更肮脏。”舟把门锁好后,转身随手把包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显得很随意,似乎经常出没这样的场所,经常来解决问题。
“你洗澡吗?”他忽然问我,眼睛在黑暗里望着我,这样温柔的声音在如此安静陌生的环境响起,还是让人心中一悸,“卫生间在那里,记住,不要用这里的毛巾。”他对每一个他带进这样旅店的女孩都这么说话吗,还是对她们更温柔,对我则不想浪费太多言语?我暗自思忖,又或者他其实也是很紧张不知如何开篇,就像在写英语四六级的作文。
我嫌弃地忘了一眼那个洗手间,还是摇了摇头,说:“我晚上出门前洗过澡了。”
“恩,”舟应道,还是没有开灯的意思,我也不想开灯,不想看清这间屋子,原来有的时候黑暗比光明更能给人安全感,“那到床上坐坐吧。你要喝点汽水吗?”他如此客气,简直就像是在对待一个远方而来的朋友。舟,这就是你的家吗,你更喜欢这样的环境吗?
我依旧摇了摇头,用很小的声音回答道:“不用了,我头好晕,想睡觉。”
这似乎正中他的下怀,他笑了笑,拉我走到床边,让我坐在床沿,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一句:“那我们就睡觉吧。”我们并排躺在陌生的让人并不舒适的床上,他让**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侧身抱住了我。他吻我,从发际到脚底。他似乎想用行动让我相信他是爱我的,让我感到他从没有如此爱过一个女孩,让我恍然觉得我们相爱了很久了,也许还会爱到永久,可是事实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爱字也没有。他就像是在按照自己的剧本开始自己的戏份,仿佛与我心照不宣。一切既定,好戏登场。整个过程,我显得十足客气、被动、带点彬彬有礼,在他停下来解我衣服的时候还担心是不是衣服太复杂他解不开,甚至还为自己穿得太多感到不好意思。可是他似乎没有介意那么多,一切进行着,我没有太惊讶,只是有点不知所措。这个地方是不是应该有点反应,又是不是太假了?
我在黑暗里闻见他头发里香水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我感到幸福与安心。我抱着他,感觉我和他已经很熟悉了,似乎他就是注定的那个人,终于披荆斩棘地来到了我的身边,他简直就是我身体的另一半拼图,是既定的选择。我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默默地这么想着。
“亲爱的,放松点,”舟忽然说。他开始吻我的下体,可是我只是感到更加窘迫。
我为自己的拘谨感到沮丧,有点责怨自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知觉的木偶,每一歩都是如此不尽如人意。可是正当我思索要不要有点反应的时候,他的突然进入,让我瞬间失声。那种疼痛像是一道闪电瞬间从下面蹿到头顶,让我只往后退。有什么在此刻裂开,像是春天的种子从土地里突然蹦出芽来,一枚锐利的针突然刺破雪白的锦缎,一阵强电流贯穿身体,我委屈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在黑夜里,无声无息。这是一种出人意料的疼痛。
他感到我的哭泣,便停下来,抱住我吻了吻我的嘴唇。“你这样真让我心疼。”他用柔软的声音说,让我感到一切都是值得的。“能不能休息一下?”我则在他怀里小声地问他。
“恩,好。”他笑着抱紧我,吻我的耳根,手指在我的皮肤上摩挲。我仿佛又一次听到那个声音在说:“男女欢爱这件事情到底多少成分是靠技术,多少成分是靠感情。你让我疼痛是你的技术不到家,还是我根本不爱你。人有的时候会自己骗自己,但是身体不会。”
所幸片刻后,当他再次进入我的身体时,我的泪水已经干涸,下身却潮湿起来。这一次些微的疼痛过后,接下的动作似乎进行顺利。一切结束后,他便抱着我陷入沉沉的睡眠。
其实,此时的我想跟他说一会儿话,说一些关于学习、关于生活的话题,可是他已经睡着了,似乎不愿意聊这些无关要紧的多余的东西,我不忍心打扰,害怕他不高兴。两个人似乎还没有熟悉到可以无话不说,但是已经可以无爱不欢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从哪里来的,我又到底了解他多少,他的过去是怎样的,现在又将是怎样的,他性格如何,又喜欢些什么,我都从没有真正了解。当我们的身体已经融合,我才发现他原来是如此陌生。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房间里的黑暗,便四处张望了一会,我望见他的身体,望见自己的身体,望见这张床,望见床边掉漆的柜子。一切都是陌生的,让人惶恐的,我简直要怀疑我还是我吗,我的身体还是受我的大脑控制的吗,而这所有的发生是梦吗,抑或残酷的现实。
我忽然感到很渴,便从他的怀里抽开,去柜子上找先前买的橘子汽水。忽然从床上坐起,脑袋一整眩晕,我顺手把灯打开,这才看清现实的一幕。我至今不能接受那样不堪回首的刺目的一幕,我看到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舟的忽然醒来,他立即起身把灯关上,略带愠怒地说:“别开灯。”后来再回想此事的细节,我仍旧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如此不开心,是不是面对这一幕他内心残存的良知也会使他觉得羞耻丑陋充满罪恶?但愿如此。
我委屈地回答道:“我只是想要喝点水。”他帮我找到柜子上的汽水,自己也喝了一瓶。
不知何时,我们最终还是看似和谐地相拥入睡。他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是内心的强大还是对女性的轻蔑,居然可以就这样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女孩面前如此安心地睡去。他不认床,能够在任何一家旅店和陌生的女孩相拥入睡。他莫名的安全感却让我感到阵阵不安,我感到害怕,我想撕下他的面具直达他赤露的内心,看清里面的世界。可是他什么也不愿意说。他是真的认为我是爱他的,还是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怎么想的?一切只是用下体思考,这是事实还是我对他的误解?他在我脑海中的相貌体征越发模糊起来,他是谁,他只是我怀里的温度。也许很快就会冷却,也许不再残留,也许终将逝去,这样的想法真的让我感到很恐惧。
我就是在这些胡思乱想中陷入睡眠的,没有做梦,没有沉沉的鼾声,带着惊恐、不安的心。清晨还是到来了,在一片混乱的黑夜后。他坐在床边穿衣服,挪开被子,我又一次看清了整片床单。简单洗漱完毕后,他嘱咐我查一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然后带我下楼退房。
他拒绝了旅店老板退回的押金,很大方地对老板说:“这个钱拿去买条新的床单吧。”然后牵着我的手离开。什么都不要落下,以后再也别来这个地方了,我心里开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