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想推脱说自己只是宫里的侍卫,其实跟那个皇甫睿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那不会,我很诚实的,我承认我跟他还是有点关系的。”皇甫曜嘿嘿一笑,看向梦琪的眼里写满了诚恳,“不过我从未说过我姓皇甫,是你自己——”
只是刚一接触到梦琪冷冷的眼神,他便立刻缴械投降了,“我是说真的,子扬就知道,我以为他会告诉你,那你们关系那么好,我怎么知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请李姑娘见谅!”
他真真地行了个大礼。
梦琪还是不愿意理他,皇甫曜便也不多说,看她对这匹黑马挺感兴趣的,便自然道:“它叫啸风,是太子简的马,平日里可不喜欢人接近,我当初跟它套了好久的近乎……”
“太子简?”梦琪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太子实在好奇,能让那个小魔星甘愿跟在屁股后面做小跟班,不论真假,那也算是能力了。她摸了摸唯一这匹不怕自己的黑马,“原来你叫啸风……”
黑马没有排斥她,但对于她的接近还是有一丝警惕。梦琪好奇地回看着啸风,越看越是喜欢,“臭皇甫,看你深更半夜不睡觉来马厩,觊觎啸风好久了吧?”
皇甫曜嘿嘿一笑,也不答话。
“这个太子简是个什么人呢?听很多人提起过,但似乎没个定性。既然他那么不行,既然皇上那么宠爱小皇子,那为什么他又是太子呢?提到太子简,你好像很愤恨……你该不会是那个……那个……”
“那个”“那个”的听得皇甫曜怪紧张,紧跟着便听到梦琪得意地一偏头,“莫非你就是那个四皇子?”
皇甫曜清咳了几声,无奈道:“你也在宫里待了几天了,难道没人告诉你四皇子的名字叫皇甫智?我可是叫甫曜。”
“就不兴你改名字?”反正梦琪横竖看他都像个骗子。
皇甫曜哈哈一笑,懒得答她,却又露出一丝惆怅,“没想到你入宫不久,名字不熟,倒了解挺多人了。想知道太子简是谁啊,行啊,那我告诉你。”
“太子简就是太子,先皇后所生,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因为皇上很喜欢先皇后,便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封他做了太子,这位太子简名声确实不怎么好,但也应该也不算差劲吧,不热衷于政事,跟我一样每日里游手好闲,不过正因为如此,他这位太子之位才令所有人默认无人能撼动。
“因为谁都知道当今皇上的雄心壮志,即使皇朝版图扩充了将近一半,而这位拥有圣德贤皇祖疯狂血液的昭烈皇仍然没有停止拓展疆土的宏图计划。”
“没用的太子和有雄心的皇上——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吗?”梦琪听得有些入迷,一时之间有些想不通,这两者有什么关系,顶多说明这太子随母不随父吧?
“圣上自己也是在二十岁那年才被立为太子,三十五岁登基之时更是冲冠一怒不畏朝臣议论,御驾亲征,生生以不足半数的兵力震退北方蛮族铁骑于百里以外,即使到如今余威尚在,仍将四方蠢蠢欲动的势力震得服服帖帖,每年朝贡络绎不绝。”皇甫曜又淡然一笑,“既然天子有如此宏愿,他又怎会任由太子在这和平盛世,轻而易举地收买人心,过早地插手朝政?”
“噢……原来如此。”梦琪道恍然大悟,“所以,皇上才会那样宠爱小皇子,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那岂不是你也有机会了?”
“没想到你还会举一反三。你大概还不知道先皇后究竟有多受宠爱,”皇甫曜挥散了落寞,“连她的儿子太子简尚且被父皇如此想,更何况其他这些平凡皇子了。”
“你还说不觊觎……看你那一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模样,满脸都写满了对大位而不得的欲望。”梦琪鄙视道。
“觊觎大位?”皇甫曜大惊失色,却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此颠倒众生的脸,怎会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
“……”梦琪却是一脸的无语,半晌才道,“觊觎大位就是不干净了?有点追求总比没追求好。”
皇甫曜倒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心内一动,但梦琪她已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自顾自道:“等了这许久,怎么那人还没来。”
“谁?你说守夜太监?”皇甫曜坏心一笑,“他不会来了,一般被调来马厩的,肯定是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就凭你这样,还真指望今天能睡个好觉?”
梦琪皱了皱眉,“他说了会回来检查的,难道他就不怕我偷懒?”
“他何须担心你偷懒,只要把你关在这里一整晚就行了。”皇甫曜大笑,“而且我所料不差的话,这只不过是个开始。不如我偷偷告诉你一条旁人不知道的密道?”
梦琪翻了个白眼,“别开玩笑了,再怎么说我也是蘅芜苑的人,幼翠她们会救我的。”
皇甫曜笑而不语。上空倏地从天而降一道黑影,站在了他身后。
而皇甫曜纹风不动,那男子便静静伫立了一阵,青色护卫劲装衬出铁塔式的挺拔身材,浓黑长眉下,却带着些生人勿近的煞气,开口便道:“主子,今晚耽搁得够久了。”
其实皇甫曜身边这两个双生子护卫倒好认得很,楚荡不苟言笑,而大哥楚浩面容则更为舒展,总是挂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微笑。
眼前这个一副死人脸的自然就是楚荡了。梦琪虽没见过他几次,但毕竟楚浩是常一起玩的,所以看在楚浩的面子上,她也给楚荡打了声招呼,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回礼。
皇甫曜便点点头,回头对梦琪道:“那行,那我祝你早日脱离苦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子扬,我会说你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比在苏府还滋润,还会告诉他,你脸上长了几斤肉呢!”
梦琪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好,亏你还会说话。”
“要是那小子真的对你太过分,又被派来打扫马厩,我下次告诉你密道!”
“去你的,你才会来打扫马厩!!”梦琪挥挥手,“行了,你快走吧!”
皇甫曜摇头一笑,“那我先走了。”
——————————————————————————————————————————
如果再见到皇甫曜,梦琪发誓一定要撕了他的嘴!什么人啊,一开口就咒她!还咒得这么准!
已经一连好些天了,她被困在紫薇宫,别提回蘅芜苑了,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出去!
白天被一群无聊宫女调侃,晚上还要过来伺候这些马,她倒是想放下身段跟皇甫曜求救,可惜没有再见到那张欠扁的脸。
不过,可能是锻炼有佳,这么着,每一天倒没有前一天累了。好在还有啸风,梦琪干完外边的活,都会到这跟它培养下感情。
啸风极有灵气,从一开始地警惕,到后来,渐渐就习惯她的存在了。居然也由着让她帮它刷背了,连守夜太监都觉得稀奇,慢慢地也由着她照顾啸风了。
梦琪一边刷,一边不停地碎碎念,“死皇甫!臭皇甫!皇甫都不是好东西!”也不知是在骂皇甫曜,还是皇甫睿。
啸风喷了口气,又甩了下尾巴,身为马也是有脾气的,抱怨听多了它就不乐意了。
梦琪便呵呵一笑,“好好好,我不说了……那我给你讲点别的……”
啸风就立刻安静下来,眯着眼专心享受起来。
这一人一马出奇地和谐。
“梦琪姑娘。”
梦琪一听便知道是小凌子来了。
他同往日一样,依然在马厩那头提了盏宫灯,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也不近前来,“时辰不早了,让奴才送您回宫。”
每晚,小凌子还是会来接她回紫薇宫,名为看护,实为监督。
梦琪拍了拍啸风的头,“我要走啦!”
啸风这才低头,嗅了嗅她的手,第一次表示了点亲昵。
梦琪咯咯一笑,“你终于接受我啦?!”
啸风踢了踢前蹄,喷了口气,似乎自己也不太习惯这种亲热,别扭地将头缩了回去。
“梦琪姑娘今天倒高兴。”小凌子低头,走在前方微侧的位置,小心翼翼道。
“嗯……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因为有机会逃了,我也没跟蘅芜苑的人联系上。”梦琪点点头。
小凌子苦笑着将身子弯了一弯,“奴才并没有这个意思。”
“小凌子,我又不是主子,我跟你一样,你也不必每次在我面前都如此小意。”梦琪呵呵一笑,“我就是想不通了,皇甫睿置个气,居然用这么幼稚的手段,就不怕到时候被李妃娘娘知道了责罚他?”
小凌子早习惯了梦琪直呼小皇子名讳,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把腰弯得更下了,“姑娘忘了,李妃娘娘毕竟是殿下的生母,再生气也不会对自己儿子怎么样。姑娘也说了,殿下置气,毕竟只是用了孩子似的手段,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要对姑娘怎么样……”
小凌子其实是为了跟梦琪说清楚,皇甫睿并没有真要跟她过不去。
但梦琪的理解是,皇甫睿真黑!特意用这种看起来很“幼稚”的手法,就为了到时候阿姐知道了,也好推脱责任:谁都以为他只是个孩子——用心何其狠毒!
她一路也不说话了,小凌子便也悄然。只送了她到了暂时的房间,住的倒是紫薇宫里宫女们中最好的房间,据说还是以前幼翠在紫薇宫时的处所。
这样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过去的,梦琪倒不在乎,告别了小凌子,她自己便哼着歌进了门。
屋子里黑漆漆的,她闭上眼,对自己说,如果桌子上还有壶茶那就好了。摸索着先摇了摇桌上的壶子,果然有响动,灌了一大口茶,她就更高兴了,再想到啸风今天终于嗅了自己的手,又是一阵傻笑。
“你倒高兴。”
梦琪愣了,屋子突然亮了,突如其来的光线,令她眯起了眼,感受到阵阵寒气。
皇甫睿从屋子里走出来,映照着他的一张黑脸,“真让人佩服。”
他说,“这么多天,你居然没试图给蘅芜苑的递消息,什么都做,你还能这么高兴。”
“真是不错……”
“不错……”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却听得梦琪一阵阵地心悸,不知他是不是受了刺激。再想起小凌子今天的话:该不会,他这是要来真的了?
皇甫睿已经走过了她面前,看都没有看她,自顾自地推开门,“小凌子。”
站在门口,他的影子被外边的月光拉得老长。
方才还无风的夜,忽然传来阵阵凉意,梦琪已觉得一阵阵的发冷。看着皇甫睿的背影,明明比自己还矮个头,但不知是不是自己坐着的关系,她却觉得那黑影压迫力十足。
狂风灌进来,瞬间便吹灭了房内唯一的烛火,顿时被浓重的黑暗笼罩得完完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