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醒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暖暖的阳光照着她,感觉暖洋洋的。凝香看到她睁了眼睛,连忙惊叫:“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洛曦,你可把我吓坏了。”洛曦揉了揉头了,觉得有些痛,好像昨夜受了些风,身子不大痛快,但思维却是清醒的很,忙问:“大家怎么样了?都没事吧?”凝香只顾着高兴,听洛曦问起来,才赶忙回道:“我们大家都没事,郑贵妃把我们全赦免了。”听到这话,洛曦才松了一口气,复又躺了下来。凝香神秘兮兮的,把头爬在洛曦耳边道:“我们昨日讨论皇上立太子的事,抓起来可是要杀头的,大伙都吓的要死,却道只是虚惊一场。”说完,又用手杵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知谁起的头儿,安的什么心,想害死大伙呀。”洛曦听完前一句话,只是笑笑,听到后一句话却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心想:看来这宫里真是不太平,说不定现在就有一把刀抵在你胸前,却也不知道。
凝香以为洛曦冷了,给她掖了掖被角儿,又嘱咐了两句,才放心的出去干活儿。微微闭眼,却听到门被从外朝里推开的声音,听这脚步声不像是凝香,洛曦一惊赶忙起身。却看到一个从也没见过的小太监,他朝着洛曦打了个千说道:“洛曦姑娘不必惊慌,奴才小贵子是替我们爷给姑娘送治膝盖药来的。”说完,便双手捧着一橙黄橙黄的纸包,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洛曦床头。复又打了千说道:“我们爷说了,姑娘尽管放心养病,一切自有人替你出头。”洛曦刚欲张嘴,问:你们爷是谁。却不料,小贵子早已一溜烟儿的跑了个没影。
洛曦摇了摇头,把枕头放在背后靠着,轻轻的打开了纸包,里面包着一青绿色瓷瓶,一淡灰色瓷瓶,附有一张纸。打开纸,上面说着药为外敷内服两种,复又写了些使用说明。洛曦仔细分辨上面的字,脸色白如宣纸,‘呼’的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朝外面跑去,扶着门框,愣愣的站了许久许久才复又回到床上,神情却一直呆滞在那里。慌乱间,又打开,一句一字,再读一遍,只见上面的字刚劲有力,但欲折时也折,欲弯时则弯,又不乏阴柔之美。
是他?!洛曦一惊,心一下子紧了起来,感觉像被人狠狠的抓住,让她不能呼吸。长皇子?不!二皇子?不!三皇子不!!!!!那他是谁?他是谁?为何他离自己这么近,却不露面?洛曦激动之极,情急之下,竟然泛起泪花。可门外却是空空如也,与8月的天气毫不搭调。
又过了几日,待洛曦的身体完全恢复,膝盖早已跑跳如常,王公公才又吩咐她开始干活。可干的却只是,摘花瓣、数茶叶、最重的活也只是,跑跳着去御膳房,给王公公拿食盒。有一天,乾清宫那里传来话,晚间皇上要来陪郑贵妃用晚膳,大伙儿都忙的脚打后脑勺,整个长春宫鸡飞狗跳,洛曦负责却只是,坐在那里,看守工具!还有人负责,时不时给她送来,茶水点心。
这生活,看来真跟养老差不多了。恐怕,历朝历代也没有几个宫女受到如此待遇!
洛曦嘴没多问,心里却好奇:想着自己刚来的时候,虽然碍着郭公公的面子,方方面面都没有受为难,手里分到的活计却从没有这般轻巧过。奇怪的是?早不变,晚不变,为何自己受罚,一觉醒来,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呢?!
晚间,洛曦趁着凝香还没睡,缠着她开始问。凝香看上去虽然比洛曦年龄大,但鬼点子却没落曦多,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一根筋。听洛曦没边没沿儿的问着,凝香惶恐的用手堵住洛曦的嘴巴道:“你以后可不许再问这种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活一下子少了那么多。可大伙虽然面上不说,眼睛却都盯着呢,说不定早有人暗地里埋怨王公公偏心了,不过这话可是不能说出来的。”听到此,洛曦朝凝香翻了个白眼,转身又睡了回去,任由凝香自已一人在那嘟囔。
这几日洛曦过的十分悠闲,因为她又有的新的工作——管发俸银,就是说只有月末发银子的时候有活干,其他时间一律是带薪休假。三皇子虽然没来看她,倒是派王欢来过几次,每次不是来询问伤好了没有,就是询问还缺点啥,洛曦啥也没说,只用闷、闷、闷三字就给打发了。自打那以后,王欢每次来,都会给洛曦带几样新奇玩意,供她打发时间。弄的每次凝香和琢玉,看到洛曦手里的小东西,总是兴冲冲的,抢来抢去,笑闹不断。
一日凝香当班还未回来,洛曦正觉得无聊要死,门却‘呼啦’一下被人猛的推开。洛曦抬头一看,嗔怪道:“琢玉你怎么又这样冒冒失失的,不是说了多少次进屋之前要敲门吗?”琢玉却听不得这些,还没等洛曦说完,就大呼小叫起来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凝香受了罚,在慈宁宫跪着呢?洛曦你和三皇子走的近,大家都不敢招惹你,王公公疼着你。我们不敢去,要不你去看看,说不定凝香现在还在黑屋子里跪着哭呢?”说完,又摸了摸挂在脸上的两行清泪,看上去到比凝香还要可怜上几分。
洛曦一向与凝香交好,就算自己不受宠也会大着胆子去看的,何况这边还有三皇子顶着呢。不由分说,给凝香带了件外套,就朝慈宁宫跑去。慈宁宫是太皇太后的行宫,自打她老人家去世以后就再没人住过,估计现在里头冷清的很。
慈宁宫里点着一盏红烛,光线暗得很,洛曦推门而入,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凝香的影子。寻着烛光而去,正欲唤她的名字,却听‘哐当’一声,身后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了上去。洛曦心道不好,这种剧情她在电视剧里看的多了,知道接下来就是门被人从外面反锁,复跑回去拉了几下没拉开,果然不出她所料。洛曦心道:凝香不知哪里得罪了这难伺候的郑贵妃,竟然来鬼都懒得来的地方罚跪。
远远的看到烛火下面有一人跪着,身影清瘦,面色白皙,水灵灵的大眼珠子一动不动,细细分辨,洛曦脑子猛的一紧,不是长皇子是谁?洛曦正欲夺门而逃,长皇子寻着动静看过来,发现是面前之人正是洛曦,眼里冒出几丝惊讶,神情微怔,瞬即恢复自然,语气平和的说道;“怎么你一见我就要逃呢?我有那么可怕吗?”
洛曦心里恨的牙痒痒,这个‘色狼’伪装倒是一套套的,面上却笑嘻嘻的说:“没有,那有呀,长皇子多虑了。”(ps:到底谁伪装的厉害?还说人家长皇子呢?自己不也虚伪的紧吗?)说完伸手就去抓门,奈何门已经被上了锁,拉了几下也无功,就只好背靠着门继续和长皇子‘说笑’。
长皇子好像无视这些,眼里如月下大海般平静无澜,“你可能误会了。那日是我喝有些多了。”说罢,方才低了头,不再去看洛曦。
“恩,男人嘛,有时候是喜欢喝酒的。”洛曦小心翼翼的回答,虽然她心里一刻也不敢放松,但面上总算还是过的去的。
长皇子也不转头,只静静的望着窗外,许久才问:“常洵不是很疼你的吗?怎么会让你来这里受罚?”
“不是啊,我是来寻凝香的”洛曦淡淡的说了句,心也慢慢放下了。
“这里除了我没有外人的。”长皇子说罢,又瞄了一眼被反锁上的门,无奈的笑容爬上脸颊:“看来你是被捉弄了,哎,在这宫里无论你做事好与不好,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说完便一脸沉闷。
洛曦呆看长皇子一眼,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却让她在心里对他有了另一种了解。但却又放松了不少,朝着长皇子坐的地方,移了移,却也继续沉默。
“你膝盖怎么样了?”长皇子回头盯着她膝盖的部位。
“没什么事了。”说这话的时候,洛曦倒是喜上眉梢,想到:那药果然好用!
长皇子看到洛曦的神情,知道她没有说谎,再看看她腿笔直站着,想来已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开口幽幽说道:“摔破的膝盖总比破碎的心容易修补。”
洛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这位皇子有些特别,没有二皇子的率直,少了三皇子的不羁,有时候神秘莫测,有时却又简单纯真。但看到长皇子一脸落寞,心却又莫名的难过起来。可在这宫里,你首先要学会的不是同情却是虚伪。
于是,洛曦微笑着扶起长皇子,笑着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为何要坐在地上,坐椅子上不舒服吗?”说罢,已经麻利的将一把脱了光的旧椅子,拖到了长皇子的身后。自己也寻了一把,两人挨着坐下了。
长皇子神情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泛出几丝轻笑,低声的说道:“自从母亲被囚禁以后,好像已经许久没有人关心过我了。”
洛曦一听,惊觉,原来这单亲家庭的孩子,自古都没有幸福的!
过了一会儿,长皇子转过头看了看洛曦,复又说道:“想必你也听说了,自小母亲便被囚禁,虽然被继养在皇后那儿,可是却也是说不上话的主。在父皇眼里,只有郑贵妃,其他嫔妃想来也只是个摆设罢。我都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母亲的样子,没听过她说话的声音,甚至连她的笑,感觉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也许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投生在帝王之家,不该投生为长皇子,不该投生在父皇名下,不该出来跟三弟争抢太子之位。或许,我本应是一介平民,不该做皇子,不能做太子。”
“不。不。不。。。”洛曦一连串说了几个‘不’字,又赶忙摇摇手,刚想说:这个太子你是当定了。但想到自己不应该提前说出历史真相,更不应该在**说这种大逆之语。再想想历史上,长皇子最后的结局,心里不禁也难过了起来。
“其实,你不必怜我,更不必伤心于我。自小我就知道,自己手里除了‘长皇子’这个头衔,没有什么可与三弟相争之物,所以早已习惯。”长皇子说罢,眼里有一丝自嘲,复又咬牙说道:“可在这宫里,却又不是你想退便能全身而退,你不争别人便相信你不争?做人,无非是想为自己谋个出路,可这条路却又是被逼而来。自小我便知,做人要低调一些,沉稳一些,哪怕别人想你冷漠也好,城府也罢。最起码,能最先保护自己,保护最亲近的人。”
洛曦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心里却深深的同情起这位洛难皇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