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问学
酉时国子监外
众孩子们带着随从从大殿内鱼贯而出。
此时，小樱左手拉着傅恒右手牵着李健淳迈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不大的小太监。
“紫桐姑娘。”一个声音响起，一个男人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郭大哥。”小樱开心地叫道。
“紫桐姑娘，这边请。”郭逸之挡在三人的身前微微一笑，冲着小樱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配殿。
“郭大哥，是来亲自护送淳回建章宫的吗？”小樱看了看郭逸之，又看了看李健淳，自信的一笑。“呵呵，太好了，那我就先告辞了。”小樱说着松开手将两个孩子推到了郭逸之的面前。
“什么先告辞，没有马车，你怎么回去。”李健淳一脸不高兴的瞪了郭逸之一眼，一把拉起小樱的手。冲着傅恒一摆头，“你还愣着干嘛，坐我的马车，我们回行宫。郭逸之，你还不去备车。”李健淳说完，又瞪了郭逸之一眼，迈步就走。
“额，皇子殿下，紫桐姑娘，我看你们还是先随我来吧。”郭逸之挡在三人的面前微微耸耸肩，冲着李健淳使了个眼色。
李健淳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嗯，嗯，故意大声地清了清嗓子，拉起小樱，往一旁的偏殿走去。傅恒微微翘了翘嘴角跟到一边。
“切，什么意思。”小樱甩了下头，一边嘟囔着一边被李健淳带着往偏殿而来。心中暗暗着急，这个郭逸之肯定是奉旨而来，他不接李健淳回他的西经巷，也不说护送李健淳回建章宫，偏偏要带李健淳去偏殿，嗯，八成是那个大叔听到了什么，又拿出什么劳什子破玩意教训他，唉，这孩子也真够可怜的。这先生讲课那叫一个没意思，连我听了都犯瞌睡，更别提这小孩子了，要是为了这个教训他，那那个大叔可真是太不应该了，等今晚－－－，唉，今晚也不知那个事有没有把握，我交代了耿建忠子时守着，可是看情形那个怕是要提前来了，那那个佟妃我怎么安排好呢，今晚又该如何脱身呢。还有这两个孩子怎么办呢。小樱心下想着，不觉已站到了殿内。
偏殿内，炉火烧的正旺，顾晏茗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几个陪侍官正跪在地上面对一摞摞的书，认真的挑拣着。正中的软塌上，一个中年男人左手持书，右手拿着茶碗，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啊，皇儿拜见父皇。”李健淳走到男人的面前，普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啊，拜见皇舅舅。”傅恒高声叫着也一同跪到了地上。
“呵呵，你们两个平身吧。”闻声放下书和茶碗，笑眯眯地直起身，走到了两个孩子面前，弯腰拉起了他们。慈爱地拍了拍两人的肩，抚了抚李健淳的头。
“呵呵，都过来坐。”男人笑着拉着两个孩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两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恭敬地做到顾晏茗的对面。
“紫桐。”男人转身坐进软塌中高声叫道。此刻尽然没人应声。
“紫桐。”男人又叫了一声，依然没人应声，却只见女孩愣愣地站在原地出神。
男人微微簇了下眉头。郭逸之赶紧走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姑娘的肩。“姑娘，陛下叫你呢。”
“啊，呕”小樱一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站到一旁默不作声。
“紫桐，见了朕为何不行礼，你这胆子莫非越来越大了。”男人有些嗔怪地甩了下袍绣。
“见过大叔。”小樱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上前，行了个万福。
“诶－－什么大叔，朕是陛下。”男人坐在软塌内，无奈地吐了口气摇了摇头。
“见过陛下。”小樱只得有拜了个低身拜了万福。
“紫铜伴读，今日这皇子的课业都学了些什么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碗，挡在眼前偷偷瞟着小樱。
“啊，这个，－－”小樱心中暗暗叫苦，‘该死，今天上午她光想着怎么应付今晚的事了，根本没用心听，下午又睡着了，醒了的时候赶上休课，她怕李健淳淘气，就借故说讲故事，哪想到孩子们竟然全缠着她讲故事，她只好把书馆听来的，捏了个现成的讲了讲。这先生讲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啊。现在这皇上问了，她可怎么说。’小樱拿眼不住地瞟向一旁的李健淳，偷偷地挤了挤眼。意思是让李健淳能站出来解围，没想到这李健淳竟然向没看见似的一怂鼻子把脸扭到了一边，‘奶奶的，小屁孩，真不仗义。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小樱看着李健淳恨恨地撇撇嘴。又冲傅恒使了个眼色，傅恒坐在椅子里冲着小樱歉意的一笑，耸耸肩。
小樱无可奈何地叹口了气，微微摇了摇头‘唉，看来他也帮不了什么。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答应那个佟妃什么邀宠的事，给这个大叔递什么条子，现在可好，那事还没帮成呢，人家自己却急火火地提前跑来了，唉，樱子啊，樱子，没事你瞎仗义个什么劲。唉，今天怕是要挨罚了，这挨罚不要紧，就怕那皇帝一怒，在牵连这两个孩子，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自己在无法脱身，哎，这可怎么好啊。’小樱站到地上心中不住地打鼓，暗自盘算着主意。眼睛瞟了瞟一旁的顾晏茗，只见这老头做在椅子里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小樱眉头一簇，瘪了瘪嘴。
皇帝坐在软塌里，放下茶碗撑着身子，静静地等着小樱开口。
跪在地上翻找书籍的几个官员，拿着书悄悄地退到顾晏茗的身后。所有人都看着小樱，等着她开口。
“啊，那个，那个。”小樱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一边转动眼珠想着主意。
“什么这个，那个的，朕在问你皇子的学业。”男人坐在软塌里，不紧不慢地叫着。
“那个皇子学的很好很刻苦，近日精进了不少。”小樱低着头，慢慢地说着。
“朕没问你这些，朕问你今日皇子都学了什么，你要如实回禀，不然拉出去砍了。”皇上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郭逸之使了个眼色。郭逸之扑哧一笑，站到了小樱身后。
“那个那个，皇子既然在这里，皇帝为何不问问皇子却来问我。”小樱站在皇帝的面前，突然抬起头撅着嘴负气地冲着李啸寒喊着。一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李健淳，心中偷笑‘哼，坏小子，我让你不仗义。’李健淳愣了一下，瞥了下嘴，哼了一声，摆了下头，偷偷坐了鬼脸，那意思好想说‘哼，吓唬人，没门。你自己应付吧。’
“朕现在问你。”一旁男人假装没看见，拍了拍椅背，冲着小樱扬了扬下巴。
“诶－－－那个，那个，”小樱站到地上一时变得口吃起来。
“哼，怎么，说不上来。”男人冷冷地叫了一声，“身为皇家伴读，连皇子学的什么都不知道，哼，简直是罪无可恕，该杀头。来呀拖出去。”皇帝坐在软塌里叫着。
“啊，不要，不要，那个，那个我，我错了。”小樱一边叫着一边扑通跪倒在地。心中暗暗叫苦‘奶奶地，为了尽快脱身，豁出去了，先服个软再说。’
“扑－－”一旁的皇帝忍不住笑了出来。“哼，身为皇家伴读，理应比皇子更勤勉更刻苦才是，你可倒好，上课睡觉，下课说书。不要说勤勉，就是榜样也够不上。这皇子跟着你，岂不是要延误学业吗？哼，真是愧对朕的苦心。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男人说罢，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小樱。
小樱跪在地上瘪着嘴，怂了下鼻子。嘟囔了一句“切，我还不想当呢。”
“你说什么？！”男人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收回手重重拍了下椅背。“竟然敢犟嘴，把朕的话当什么，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一旁的郭逸之悄悄地用脚踢了下小樱。小樱直了下身子，跪在地上叩了个头“对不起，皇上大叔，我错了。”
“哼！”有人冷哼了一声，挥了挥袍绣，郭逸之点点头退到一旁。“陛下，这紫桐姑娘天性纯良，一时的口误，您不必太介意，况且，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偶尔的小错，陛下我看就饶了她吧。臣保证紫桐姑娘不会再犯，是不是啊紫桐姑娘。”一旁的顾晏茗眯着眼笑呵呵地站起身冲着皇帝鞠了躬。
“哼，好，朕就买爱卿个面子。紫桐还不谢过顾大人。”李啸寒缓和了下脸色，冲着地上小樱指了指。小樱跪在地上不吭声。
“还不快谢过顾大学士。”男人又叫了一声。
小樱负气地别过头不应声。一旁的李健淳扭过脸呵呵偷笑。傅恒悄悄地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好呀，还学会抗旨了。”李啸寒故意大声喊着，冲着一旁的郭逸之使了个眼色。郭逸之赶紧走过来，低身抓住了小樱的胳膊。小樱负气地甩了甩，依然跪在地上。
“嗯—嗯－－”皇帝又冲着顾晏茗使了眼色，顾晏茗微微一笑点点头低下身，冲着小樱咪咪笑着“呵呵，紫桐姑娘，你要是老跪着，那明天谁给我讲草船借箭啊。”
听到这小樱这才抬起头撅了下嘴，提着裙子站了起来。冲着顾晏茗歉意地一笑，点点头，行了个万福。
“呵呵呵”顾晏茗谦和的笑了笑，也点点头，重又坐回到椅子里。
“哼”男人冷哼了一声，“越来越不懂规矩，还不快给大学士看茶。”男人冲着小樱挥了下衣袖。有人端来了茶盘，站到顾晏茗身前，小樱瞪了李啸寒一眼，转身拿起茶碗“大学士，您请用。”小樱轻声说着，把茶碗递到了顾晏茗的手上。
顾晏茗依然乐呵呵地接过茶碗。慢慢地抿了一口，放到了一旁。
“哼，还不快过来。”一旁男人有些嗔怒的叫着。小樱不情愿地转过身低着头，走到了男人的身旁。“哼，没规矩，看一会不罚你。”男人直起身在小樱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
“顾爱卿，你对今日这说书一事怎么看。”皇帝看了看小樱，转过头对着顾晏茗正色地问道。
“呵呵，孩子们天性喜好听故事，到是我们这做学士的忽略了，看来这平日里教学是太过教条了些。所谓万事皆可变通，唉，是老臣迂腐了。”顾晏茗坐在椅子里黏了捻下巴上的胡须。
“那也不能全由着他们，否则，这治国安邦从何谈起。”男人说着瞥了瞥椅子里的两个孩子。
“陛下，”顾晏茗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拱手说道“圣人云，因材施教，才能学有所长，这治国安邦之道吗，到是急不得。”
“嗯，那好，顾爱卿，你从翰林院里给朕挑出几个能讲书，善讲书的人来，给朕好好地变通变通。”男人坐在椅子里冲着顾晏茗挥了挥袍绣。
“臣，遵旨。”
这时，男人站起身冲着郭逸之扬了下下巴，“起驾。”
“是。”郭逸之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此时王府后宅，医馆
一处偏殿内，一个女人正坐在一张病榻旁给一个半老的男人喂着汤药，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正扶着男人的头，靠在床边。
“小蝶姐”一个丫头闪身进来悄悄地叫着，女人抬头看了一眼，温柔地一笑，柔声说道“小娟，什么事。”
“王爷刚刚传来话说是今晚不回了。”小丫头走到女人的身旁小声说着。
“知道了。”女人点点头。“告诉兰香守好书房，小姐过了子时回来让她想着烧水。”
“是。”小丫头答应一声，又悄悄退了出去。
“唉，蝶夫人，您忙去吧，别为了我耽误府里的事。”半老的男人撑着身子虚弱地说着。
“不要紧的，崔公公，府里最近没什么事。”女人一边笑着，一边放下药碗给男人扽了扥被角。“王爷吩咐过的，一定要照看好您。您就安心养病好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哎，真是辛苦蝶夫人了。”男人说完苦涩的笑了笑。“我这病想必是熬不过去了。”
“您说什么呢，公公。”女人冲着男人依然温柔的笑着，拍了拍被子“您竟瞎想，您不过是感冒吗，又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您比别人好的慢一些罢了。”
“呵呵，蝶夫人，您别宽慰我，我这身体我心里有数。咳咳。”男人说着轻咳了几声，一旁的太监赶紧给他抹了抹胸口。“我跟了王爷他们父子两代，如今走到这个岁数，唉，也值了。”男人说着喘了一大口气。“我知道，你们带我都好，可人总有走的那天不是，我就是在舍不得，那阎王爷那可是已经画上了咱家的名字，谁也躲不过去。”男人抬起手比划了比划。
小蝶一把抓住，温柔的拍了拍。“瞧您说的，这王爷还没娶王妃呢，您怎么就能走呢。到时谁给王爷唱礼啊。”
“唉，呵呵，怕是等不到那天啦。”男人喘了口气，凄楚的一笑“能看见他纳了蝶夫人我就心安了，还有那个小姐，有你们两个守着，王爷会很幸福的。到时你们在个他生个一男半女的，那府里又该热闹了。”男人说着又喘了口气。咳咳的磕了两声。
“那也得等您病好了再说。”女人温柔的笑着，将男人的手放进被子里。
“蝶夫人，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男人忽然眼眶湿润，哽咽了起来。
“有什么您尽管说。”女人依然温柔的笑着。
“等我百年后，不要把我埋到那义冢去，就把我埋在这王府的湖边，让我好好的看着你们，我舍不得这儿。”男人说完已是泪水满面。
“哎呀，公公您这是怎么说，您离那日子还远着呢”女人说着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年轻太监使了个眼色，年轻人赶紧扽过袖子给半老的男人擦了擦。
“小春，好好照顾崔公公。”女人虚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蝶夫人，请答应我。”男人抬起身恳切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女人。
女人回过身淡淡一笑，“放心吧，公公，我会记得。”重又将男人的手放进被里拍了拍“小春，照顾公公休息。”
小春点点头，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
女人无声地叹息一声，悄悄隐没在了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