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风风火火的几个制服男子走远,花漾像是注意到什么,也压低了声音道,“你在躲他们?”
“没有。”落桥淡淡应道,径自跨出店门往人潮里去。
一前一后,却因周六以及端午节的往来人潮挤得越来越靠近。他伸出一只手帮她挡着横冲直撞的人,高高的个子,那一只强有力的手仿若从天而来。
花漾不禁心神荡漾了一下,低头,两人摩擦间气氛变得尴尬。半天听得干咳了几声,落桥问道,“你怎么在这?”
她不好意思地撅了下嘴,冠城在海城区最靠近市中心的西北角,他们文水派出所自然和冠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却因文水派出所和附近的交警管理大队已经形成互帮互助的氛围,上次她在体校遭围攻时可是出动了人家全部警力,这次所里四个闲杂人等自然全部派上了前线,被拉到了这里协助管理节日汹涌的车流。不过本该在下面执勤的她,因为太较真而跟一个嚣张地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吵了几句,最后结果是她被称为师傅的老交警拦下训了几句,眼看着那人走得趾高气扬后她便借了上厕所的理由一直在外面闲逛。
只是发现一切都破天荒,比如她消失十几分钟后一向冷面的师傅给她发了个短信说她要不舒服可以跟老窦请个病假,比如她打电话时发现老窦破天荒地不在办公室大姐说自中午他急匆匆出去后一直都不在,再比如现在,她在大门处看到陈名坐在车里经过然后又看到落桥破天荒地一个人在逛商场。
“你看到陈名了?”
“也许,貌似,”花漾很不肯定,又道,“不过我跟他打招呼他不理我,看到后马上就扭头了。”
落桥仿佛松了口气,“我说呢,陈名他们几个都在家啊,端午节贾大厨可是很缺人手的。”
说到花园街的家庭主夫贾总,花漾也不禁地抿嘴笑起来,却见两人已经到了最里面的角落,观光电梯上去便是高档西餐厅或KTV等娱乐会所,是以两旁的花店也是生意兴隆,各种娇艳欲滴的捧花,香气浓密地化不开。
“啊-阿嚏!”张大了嘴好不容易打出喷嚏后的她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尴尬地歪头,“这里香气太浓了,我说过我鼻子很好的。”
他想到三天前在文水派出所前她便也是嗅出了他的存在,低头温柔道,“刚刚也是嗅过来的?”
“对!”属狗的花漾立即点头,笑容灿烂。面前的人脸上一直温和的笑僵了一下,随后也不禁回了个灿烂的笑,转身入了一家花店。
一会的功夫,便看着他抱着大束的玫瑰出来,香味满怀,一如花瓣上化不开深红颜色,已然凝固。花漾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做花痴状,只是腿脚却完全不听使唤。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走近。
手里的鲜花没有递过来,随意地道,“走吧。”
“哦。”她乖乖地跟在身后,虽然有小小的失望旋即又有个声音在心里为他开脱,或许他知道这种浓郁的花香对她这种嗅觉异常敏锐的人来说是致命伤的,又或许,他只是想害羞或者还想好该怎么送她的……呃,等等,她为什么认为落桥一定会送给她啊?!
“想什么呢,真是的莫名其妙……”她低头蹂躏自己的齐刘海,盯着乱七八糟的刘海再抬头时已经发现前面的落桥停下来看着她,“没什么,我头痒啊不是,是头发,呃……”
解释几句后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鼓着嘴抬眼看面前始终从容的白衣男人。等待片刻,他却只是一直笑着等她靠近。
有那么十几秒的停滞。花漾恍惚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砰砰,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有力,虽然玫瑰花香浓郁他那独特沉静的香水味却依旧隐隐地飘出来。
如此完美,穿纯棉白色衬衫带着微微清香的沉静的男人,和年少时她的梦里那人一样。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遇上,在一个意外后,相遇接踵而至。花漾心中已波涛汹涌,抬头偷看了眼面色不变的他旋即便低头,紧跟了几步,两人默契地不再言语。
二楼至一楼缓缓下行的扶梯。
落桥背部突然弯了弯。
他的视线里,是坐在大厅中央等候区那个四十几岁的粗犷男人横扫四方的眼神,脖子上闪耀的粗重金项链表明这便是伍爷,那个一直深居文水别墅的极少外出的天青帮现任帮主。门外门内明显加强巡逻的保安。
花漾显然也已经看到,从一开始的疑惑更加深,而恍然间便已感觉落桥将头靠过来轻道,“借一下腰”,徐徐的呵气在她的耳鬓,立即激起一阵酥软。
还没等她反应,便是自然环上的手臂,玫瑰花拥于两人怀中。花漾惊诧地抬头,却刚好正对上他苍白而明亮的笑容,甜蜜地,一如恋爱中的少年。从容,不顾任何人的存在。
两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大门。
突然的女声,“张总,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啊,这怠慢之罪小女子可担待不起啊……”
花漾猛地转过头去,而同时感受到的,是肩上落桥手掌的突然一紧。
侧前方,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虽是也有三十年纪,但着实保养地很好。只见她娉娉婷婷地走向大厅里的雕塑后。
而才注意到那还站立着一个西装男子的花漾好奇地看了眼,大约是因为三十几岁已显沧桑,大约是因为长相普通,除了目光如炬之外,让花漾有印象的便是那一身光鲜亮丽的西装,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又是个金龟子,花漾撇嘴,而再看落桥的反应时,却发现他早已微低了头,貌似专注地盯了自己看。
“我脸上有什么?”她奇怪地各摸了下左右脸颊,下一秒却全身僵硬。
因为身旁的人突然的伸出手,指尖轻触,在刚刚烈日暴晒下变得红扑扑的双颊上划过一道清凉。他说,“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呢,回去之后记得要涂晒后修复知道了吗?”
“嗯。”良久,她梗着脖子轻恩了一声算是回复,但估计他不会听到。心跳也已快得无可救药。她抬头却发现之前那个妖娆的徐娘已经注意到这边,和她身边的金龟子一样,目光无遮无挡,直盯着一袭白衣的落桥。
怎么看都是很有兴趣的样子,而且这种成熟****,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便目光挑逗。花漾忿忿然,却坚持不认为自己是因为此刻心中微妙的嫉妒,是以她同样以大眼瞪大眼的姿势将这场相互打量变成了女人间的战事。
看着身边花漾的反应,落桥合情合理地抬头探寻,然后随意将目光延向门外的小广场,喷泉,和车水马龙的街道。外面的世界很近,却也很远。
他清楚站在这门内,有多少道目光扫过他全身,尤其是那个目光探究的西装男人,“东兴投资总公司,张自成”。默念着这个名字的同时,落桥藏在玫瑰花束后的右手不经意地轻抚过绸带上略微鼓起的蝴蝶结,然后徒劳地吸吸鼻子——据说,张自成也是一个对香水小有研究的人。
之前便已跟踪过数次的落桥,确定他不会发现自己。只是对于落郦从小在他身上熏出的独特香味,让已经没有嗅觉的他没有能力把握。从花漾找到他时扇动的鼻翼,他便猜到是身上的香水味做的向导,所以,他才会想到拿一束玫瑰。
许久,没有这样毫无把握。
心中苦笑的他,却突然,只觉眼前手臂一晃,然后便是花漾大踏步地拖着他往门外走去。而与此同时,大门口两个高大强壮的保安立即朝他们走来,花漾拖着他却完全没有停的意思,撞击在下一秒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