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秋天,我们成为同学。将捐给灾区人民的衣物送去后勤部的林荫路上,我不经意间碰上对面你的手,失措间满箱的旧衣物翻倒,我惊慌地弯腰拾捡,眼角却瞟见同样绯红了脸颊的你。九月暖暖的光斑在我们身上晃动,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你,是我青涩岁月里最大的期待。
99年盛夏,我们依旧还只是朋友。午休我们四个人会一起去楼下的小喷泉,L和K进展迅速,而你,只是淡然地蹲在泉边,嘟起的嘴数着泉里又多了多少对高三的小情侣们放养的小金鱼。认识了将近一年的你,不屑地撇撇嘴。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山盟海誓花前月下的浪漫,只要相伴,就好。
00年的元旦,还是四个人。我和K在东大门的桥头集合,然后,远远的看着你和L走近,每人举着一根粉红的棉花糖蹦跳着,然后,K将L拥入怀中,而我,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向前的脚步。你扭头嘲笑K不合时宜的奔放,眼底里却有深深的落寞。我知道——你,这个孤傲的公主,也会渴望一个怀抱的温暖。
00年9月,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刚升高三的我们,无力再倾诉什么,我承认自己不够坚强乐观,所以,每个周一悄悄和你交换日记时心里都小小地自卑一下,你的七天里依旧是晴空万里,而我,一直阴霾然后享受着你在后面添上的笑脸。直到,你在日记里说‘或许于青,是有一点点的喜欢的吧’。我偷偷地拿了白纸蒙在上面描下来,一字一画,跟着你狗爬似的字迹心里满满地都是摇摆的欢欣,还给你时你一如往常地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只一个眼神,我便知道——我们,等的是一个未来。
01年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我们开始很久不说话,在某次月考后,你说,我们走吧。我去办公室请假,你已经背了包直接逃出去,我们坐上小镇破落的公交,窗外风景一帧帧变换,空气里还有早春的料峭,你把鼻尖紧贴玻璃,看不到你的脸,也看不到,你轻呵出来的那个心形,是否圆满。到达终点后我们下车瞎走,曾以为已没有风景的青溪郊外,却被你发现了新的天堂。那是一座废弃的欧式建筑,华丽而颓废的色彩,月牙泉,罗马柱,大窗户,你飞奔过同样郁郁葱葱的野草时欢乐旋转,校服的大红色在我眼中燃烧流动,我知道——这,是我青春里最丰富热烈的色彩。
01年5月,第一次牵手。志愿表发下来的那个傍晚,我们默契地走在最后,并肩,相挨着的手掌间突然多了细微的引力。最后的岔道,我们牵手,默默相视。我们相扣的十指有不觉得僵硬,这就是曾经以为的惊天动地,以为继续漫步下去的序曲,我们约好的,那个关于内蒙,或者延边,或者其他的一个海角天涯的梦。
但事实,这只不过是诀别,凌晨一点多,我给你家打电话,从阿姨手中接过电话时有些嘟囔,照例先说作业多少题,随后阿姨走了便欢乐地说着然后撒娇。我等你说完,我是多想等你说完,或者一直说下去。然而你终于发现了什么,静默着,沉静地一点也不像之前快快乐乐的小孩。
01年7月,各奔东西。一直躲着的你,毕业狂欢时坐在大厅中央抱着2.5L的可乐,彩灯流溢,掠过精致的小脸却是显得淡漠沧桑。我走过去坐下,递给你一罐啤酒。一饮而尽,明明不饮酒的人,却从不拖泥带水,尤其是陌生人。我已经算是陌生人了吗?我看着你,你的脸色还是变了,慢镜头看着你倒提过喝剩的可乐,从我头顶淋下,咖啡色的液体从脸颊流下,夏天的夜里居然也觉得冰凉。两个没怎么喝酒的人却醉的如此厉害,我们笑着,沉默着,我知道——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01年10月,一个人。在这座北方的城市,开学军训时我居然就退下了,原因是中暑。没有让叔叔过来,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我突然想念你时时挂在脸上的笑,手心略微的润湿,想念……
05年5月,重相逢。我回青溪了,是的,我回来了,尽管这里不会有我的仕途,但是有我的青春。你说手机丢了,‘各位报上大名通讯费一毛可报销’,还是那样欢乐不细心,我假装没看见,等十二点终于忙完了还是忍不住发了短信给你。没有回复,抑或,是大家都没有。我知道——我不该再奢求什么不同。
这七年,我们一起哭过笑过的,我都知道,但是,在你轻笑着说要和其他男人同居,转身连再见都吝啬的时候,我的心是真的痛了……
在毕业的年纪,终于又想起填志愿的那晚,我们最后一遍对话。“YY,我志愿都填的北京,因为有个叔叔在那边可以照顾。”
“哦。”
这便是结束,听着那边嘟嘟的忙音,我知道你从此便会离我而去,一如我的青春,我一直恋恋不忘什么,曾经的背叛者又还能期待什么。从回家后爸妈便一直说要相亲,或许真的会去了,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
花漾努力让自己没有想法,而评论一条条看下去,却慢慢地,开始发现那一份情感终于堵上心头……
【甲】“我说你丫的怎么大学四年不近女色呢,原来是是守身如玉呢,这么一情天大圣怕啥,俺给你推销推销?!”
【乙】:天涯何处无芳草,符,感受过才知道其中曲折与美好的,你不是背叛,只是玩不起……
——【甲】情天大圣啊,情天大圣啊,还是回北京吧,好歹楼上小学妹还等着吊在你这棵树上呢~
——【乙】去你的……
——【甲】呦,内心温柔的省略号,学妹追去青溪吧,你这个弟妹我们可都认了哈哈哈
【丙】操,兄弟顶你,找个更好的,眼前不就有一个嘛,嘿嘿!
……
下面评论热闹非凡,没有高中同学。他们应该是惊讶的吧,对于已经习惯了被取笑被哄闹的两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两人是在一起了,要么是根本没意思。没有一个人留言,知情者总是会缄默的。或许也会讶异符青的深情,讶异花漾即将和陌生男人同居,或许还有其他种种……
“漾?”
她都差点忘了一直举着的手机还开着,缩了缩鼻子,这便是给了唐怜最好的回答。
“你现在还好吗?”也是这句,原来Q里突然出现的问候,是这样的意思。
“嗯。”她捏住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我祝福他。”
“花漾!”唐怜急了,怎么还是这样,这么深情的告白,看了等于没看。
“不是都说了吗,他都已经决定相亲了。”
“你就不想追回来啊,只要你开口……”
“怜,”花漾打断她,再度揉了揉已经酸了的鼻子道,“我真的已经放下了,而且,我们不合适。”
“那……”唐怜还准备继续,花漾提高了声音,“阿怜,人家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你不高兴还推三阻四的你到底是怎样啊,连初恋都算不上的你以为我会伤心一辈子,你就这么瞧不起我还是怎样啊?!!”唐怜无语。
“嗯,那挂了啊,姐姐要出去猎夫了。”
“嗯,去吧,加油,小漾最棒……”等花漾按下挂断时,唐怜充满鼓舞的口号声还在扩音器里未得终结。放下电话,她怔怔地依旧盯着屏幕上的黑色宋体,眼泪已经淌下来,无法阻挡。
起身,从柜顶的行李箱里翻出来,那本日记还在,记得把日记交到他手里时的忐忑,记得那一个眼神接触时的欣喜,但是那句话,那句喜欢,已经找不到了……
十一楼的房间里,少女蹲在一口大的行李箱边,伏在手臂上的脸泪痕依旧。直到深夜,不知时辰,手机突然响起。
她赶紧摁掉,花妈已经回来,现在估计还戴着眼镜吧,或许正在审批文件,或许已经歪在枕头上睡着。
她小心翼翼地再度将门掩上,随后拿过手机飞快地发个短信过去,“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