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一个小女孩,眉眼处有一个小小的泪痣——相处了十几天的他们,都记得很清楚。
还是04年的7月,刚回国的落桥一直在去机场的那条路上,寻那一个曾让落郦一间倾心的星光窗帘。
遍问无数均没有结果的落桥,再一次细细地向沿街店主打探时,突然,听到了身后一个干脆而甜润的声音。
“我知道它在哪。”
落桥下意识一边转身一边后退一大步,结果转过头才知,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看样子跟了自己一路了,一般来说小孩子跟不上自己的脚步的,不过今日失神了倒是走得缓慢。
“告诉哥哥,谁教你这么说的?”落桥不禁笑自己太过警惕,不过慢慢走近的他依旧是脚尖着地的轻盈,小腿肌肉时刻紧绷着。这,也只是习惯。
“这个窗帘对你很重要吗?”
看着依旧无邪的笑,落桥犹豫着,终于答道:“嗯。”
“哥哥,我告诉你它在哪里,你带我回家好吗?”小女孩仰脸笑得如花摇曳,身上穿着虽然干净却洗不掉胸前那掉色的印记——甫田福利院。
这样一个突兀的请求,而迟疑之后,落桥,却不知为何竟答应下来……
当他抱着从车后座抱下窗帘,小女孩安静地跟在身后出现在花园街小楼的门口时,殊不知里面已经炸开了锅,一开门,一溜儿地齐刷刷站在客厅里,连眼睛最小的陈名,也努力瞪大了看着他们,从上至下,一一审核。
良久,还是黎侠最先说话,“我说落桥,你不会一回来就急着带女儿回来认祖归宗吧?”
陈名接下来道:“或许,是失散多年才得相见?”
“又是一个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啊……”毕修林居然也忍不住八卦,对于这个新少爷的行事,他还不是很清楚。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落桥,你给我说清楚了!”鲤子明显表现的有些激动。
而落桥什么都还来不及说,旁边女孩怯怯地拉了拉他白色衬衫的袖口,可爱的小萝莉让众人瞬间被秒杀——“啊,难道,你们俩有奸情?”
“你要吃什么?”对于众人的想象力,落桥直接穿过一边问小女孩一边向冰箱走去。
“我答应帮落桥哥哥找到他很重要的东西,作为回报,他答应养我!”被动的牵着往前的女孩仍是扭过头,认真的解释道。
“啊,养啊~”“当女儿养还是当未来情人养啊?”“原来哥好这口啊~”
千层浪啊千层浪~
落桥白了他们一眼,很无语地牵着她进门,坐在沙发上,在微波炉转转速食的皮蛋瘦肉粥,然后拿过来一人一碗,一人一个勺子。两个当事人很有默契地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吃着迟来的晚饭,任面前的千层浪继续激起浪花朵朵。
疯够了的六人,也终于可以整个正行走过来围着大沙发坐成一圈,鲤子靠在茶几上,低头问落桥,“桥,你从哪捡的这宝贝?”
“不是捡的,这是互帮互助,是我和落桥哥哥之间的承诺。”小女孩伶牙俐齿地便交代自己身份的合法性,还没来得及说话的落桥,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这边鲤子已经一脸黑线——这丫的也忒难缠吧,居然指条路就要养一辈子啊?而落桥这小子,居然也就应了?
“那好吧,我代表花园街的大伙儿欢迎你~”
“嗯,你是谁啊,是这里的头吗?”她扬起头,何等清亮的眼睛,居然一来就看出大人间地端倪。
“你今年几岁啊,小屁孩懂得什么?”
“我十二岁了,不是小屁孩!”
鲤子有些头痛,黎侠顶上:“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没人,没名字。”简短的回答,却是唯一一句没有情感波动的句子。众人相视一眼,也这才注意到女孩衣裳上褪色的甫田福利院的标志。
一直心无旁骛的落桥也不禁扭头看了她一眼,小小的手掌成弓形,握牢了勺子依旧在慢吞吞地舀粥,但低头的那一瞬却有些匆忙失态。
鲤子也明显看到,语气突然地轻柔道:“那以后你住下来,名字么,就叫宝贝吧~”是鲤子的声音,而宝贝,从此也算是被花园街的七个少年认同了。
甚至,很是得宠。
“鲤哥哥,这里都是男孩子玩的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宝贝的感受啊,我抗议~”
“那宝贝,你要什么?”
“嗯,我要秋千,要荡起来很高很高的秋千。”
“好,宝贝,鲤哥哥现在就给你做去——兄弟们,宝贝要秋千,听见了没?”
瞬时,登高一招,群雄齐聚。
七个大男生,两天不到的时间,一个白色的秋千架便出现在花园街小楼的院子中,而宝贝那放肆而张扬的尖叫声和大笑声,一度成为花园街上最美妙的声音。
不可否认的,这个小女孩给了他们很多欢乐,虽然,只有十几天……
今年5月的时候,落桥是12岁之后,第一次陪落郦过生日——他们的生日一定会在伯伯的小屋度过,只相差六天,却分别回国。
叔叔的意思,他们从来都不会违背——自从田叔临死时拉着他俩的手说:孩子,要记得让落氏一直强大,老三已经做得够多了,以后多听他的知道吗?他虽然拉着两个人的手,却是对落桥说,或许,他也看出来,会是自己先回国吧~
那一个23岁的生日,落郦从小屋回来已是深夜,她坐在秋千上,恍惚着道:“桥,父亲楼前也多了个秋千呢……”她总是叫父亲,依旧像一个旧时代里父亲庇佑下长大的文静女孩,然而,命运却注定她不是这样,也享受不了秋千的单纯的少女的快乐。
他起身退到她身后,轻轻地将她推出去,看着她的长发在风里慢慢飘扬,想起宝贝也是柔柔的齐肩的发,还带着孩子的奶香——后面一句是毕修林的描述,他之前就因意外嗅觉失灵,所以只是想象——却也如此真实。
然而,自从叔叔说过那句话后,宝贝便再度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