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记得人生第一次收到玫瑰是那天在男式盥洗室门口,她也应该记得那天符青的一篇日志,那天发生的每一件事她几乎都记得,也是从那天开始她告诉自己要勇敢,要看得开。当日她信誓旦旦,只是现在依旧如此,想及在医院帮落桥拿着手机听他和那个沉静妩媚的女子毫无间隙地说话,她站在一旁连羡慕都很小心。
以退为进。
花漾自嘲地笑笑,迎上众人的目光,“是的,我记得6-13那天晚上,我和他们Q上语聊了,鲤子也在。”
“他们?!”欧阳炯炯的小眼睛在花漾和摄像头下的鲤子身上一直转悠,“你是说当初在文水一起帮你的那群人,他们那天晚上和鲤子在一块?!”
“他们七个一直住在一块的,花园街那栋房子很大……”花漾渐渐地没了声,因为已经看到众人都移转了目光。审讯桌前的鲤子,是众矢之的。
“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家里有其他人,他们都可以成为你的证人?!”
“哦,是这样啊,我以为他们不算其他人,关系太好的话警方也怀疑会做伪证不是吗?”鲤子已从桌前的两人脸上看出了什么,回答时语气依旧慵懒,但显然已带了笑意。
迷云重重,佟寿立即出门,花漾自去审讯室。一进门便看到鲤子由惊转喜,小眼睛眯眯着,看她的眼神愈加像看自家的宝贝。
“花漾同志,其实你也可以替他作伪证是不是?”
“当然,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你可以去查我上次登录的时间IP地址还有聊天记录。”正在签字的花漾抬起头,直直地对上李大鹏的双眼。她现在可并不惧什么,自从上次那篇日志,她十几天来几乎都没有再上过Q,聊天记录什么的都还留着。“副队,花漾虽然入行不久,但是也知道要忠于事实。我今天这么说,就算我不是刑警了,我也还是这么说……”
一手搭在花漾肩上安慰她的鲤子猛地站起,“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了,难道有一个作证还不够吗?!”
“等……”李大鹏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鹰钩鼻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佟寿随即出现在门口,眉头紧锁。佟寿摘下头上的警帽重重地叹口气,“刚刚打电话过去,兴市的那个证人对之前的证词矢口否认,说他并不知道什么鲤子,只是警队队员说照片上的人像鲤子他才也这么觉得的。至于照片来源他说是一个刚认识的网友发给他的,无法排除合成的可能……”
就此,推得一干二净。
花漾和鲤子两人出得审讯室,一个西装革履,一个长裙曳地,走在一起灿烂夺目,可感觉得更多的是上晚班的同僚们复杂的目光。门口走廊上陈芹和达子正在讨论着什么,看着两人走近陈芹艰难地挤出个笑,随后便推脱有事就此离去。
仿佛一瞬间,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别想太多了,他们只是为了工作上的事不开心罢了,而且,”达子安慰两人,说话间拍向鲤子的右肩,“多了鲤兄一个热心的市民我们高兴还……”
——“啊!”
“怎么了?!”眼见着鲤子咧歪了嘴,达子忙松了手换成扶手臂的姿势,却引来鲤子更大的反应。
“小心点,上次的伤还没好利索吧?!”花漾早已隔开了达子的手,看着鲤子自个儿握着手臂在中间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眯着眼说没事。
达子讪笑着道歉,花漾却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嘴硬,人家韧带拉伤了石膏都要打个十几天,你倒好,石膏上了才几天哪就拆了?!”
“我那不是嫌它不方便嘛……”鲤子声音愈来愈小,花漾已经奸笑着凑近。
“不方便?是啊,不方便穿礼服是吧,不方便和小姑娘跳舞是吧,我们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鲤少怎么能打着石膏上镜呢,是吧?!”说着她随便用肩膀碰了下他的手臂,随即引来的又是一声倒抽凉气的声音,她立即抬头瞪了一眼。
唔,气场不够。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再度将头上扬了一个比较舒适的角度,声声严厉,“你以为这闹着玩的啊,没有石膏骨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愈合,不能固定的话位线偏移你以后的手还指不定长成啥样呢,小孩子你懂不懂啊?!都以为闹着玩的呢?!”鲤子无辜地正要辩解,她立即眼神凌厉横扫过去,顺带着在一旁偷笑的达子也遭了殃。两个男人老实了她才继续,“明天就让陈名陪着去医院打上石膏,嗯,听明白了吗?!”
一顿竹筒倒豆子,哗啦啦地倒完之后连花漾看着两个一直低头窃笑的大男人,她也才意识到刚刚的反应过激,随即转身便走。
鲤子受下达子轻轻的在胸前擂下的一拳,随后乐呵乐呵地赶紧跟上花漾,“那……”
“那什么那,这事我会和陈名说的!”她脚步愈加快,转进了楼梯。
“哎,我说的是大门外的那群记者!”看着前面的人停下,他赶紧站过去,从三楼楼梯里隐蔽的圆窗往正前方不远的海城分局大门口望去,便可看到那里还举着的镁光灯。一片亮堂的光圈中,可以看到记者比之前更多了些。要说之前的只是娱乐财经的记者跟过来,此刻想必刑法犯罪相关的记者也都闻讯赶来。他们好不容易等到现在自然不挖出点什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上次在山顶只有那么几个记者的时候还是陈名他们四人护着,而且还不时碰到伤口,此时他们想要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可有些困难。
鲤子依旧乐呵着低下头凑过去,“花警官,你待会会保护我的对吧?”
还在思考着的花漾下意识转头,便看见鲤子近在咫尺的笑脸,看得到他小小的黑色的瞳仁里出现另一个自己,感觉得到他温热的鼻息。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温度瞬间转移,脸上肌肤骤然滚烫。
足足几秒钟后她才醒悟过来急着连退几步,没想到在见过这种桥段N次之后,她还是不知不觉地中招。鲤子也在见识她的害羞之后完全忘记了开始时自己的窘迫,娃娃脸的笑容此刻如此邪魅。
“谁要保护你啊,不准笑!”花漾红着脸叫道,随即急转身便往楼上去,鲤子急急地跟上。
一会的功夫楼梯里便只剩下已逝的跫音。夜色蔓延……
夜色蔓延至办公大楼下安静而宽广的小路,朦胧的路灯下,远远地响起了男人皮鞋沉默稳重的踢踏声,以及女人高跟鞋清脆的叩击声。
“哎”,“哎”。两人同时开口,却又立即沉默。
轻笑一声之后,一个女孩轻轻悄悄的声音,“你还别说我这真是第一次这么晚在这种没人的地儿,都觉着渗得慌。”
“呵呵,难得看到小鸟依人的花漾啊,本少今生死而无憾了。”“小孩子别打岔,我说正经的呢”……夜色里开始有了嬉闹声,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眼见着也到了街道上,城市的公交车此时早已绝迹,偶尔有出租车慢速开过时闪闪灯,然后又安静地滑过。
花漾一屁股坐在了红绿灯下的防护墩上,磕了磕已经酸痛的脚踝,随口道,“你说老窦是不是脾气变太快了啊,之前在文水那阵他看你都带喷火器的,今儿个怎么还特地帮你去应付记者呢?嗯,有问题……”
“能有啥问题啊,本来就是他们警方的错,发布声明还我清誉那是应该的。”
“我们警方!”对于鲤子的指代,花漾这个极品酱油必要时刻还是有这个自觉的。鲤子轻笑一声,继续听她感慨,“你躲在后面又不是没听见老窦说的,什么鲤子同志一如大家所见的正义热血,什么感激鲤子同志从重要场合上抽身来警局协助警方调查,就连你那手啊,他都注意到了跟记者说你因为上次缉毒案中手伤复发已经先行离开,想得这么面面俱到,他要不说个‘鲤子同志’啊我真觉得他可以当你的经纪人了。”
“唉,老窦也算长进了!”她重重地叹口气,亮晶晶的双眼仰向天空。也刚好错过,身边人稍纵即逝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