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鲤子便打了电话过来,不过话筒那边的背景依旧嘈杂,看来还在公司忙着。最后也只是约好第二天下班后他来接花漾便匆匆挂断。
然而第二天的“下班”对花漾来说也是姗姗来迟,说起来两人也算小有突破,花漾从书柜上的一本书里发现了奇怪的字符标注。书是放在书柜的上部的暗格里,若不是花漾的身高和那个矮胖的马康伟差不多,是以头微仰便瞧见。两人如获至宝,细细地一页页寻找抄录完,然后对着纸上十几个看似无序也不知有无意义的字符研究了半天,重新打散了排序又是半天。眼见着天色渐晚,早已给鲤子发过信息的花漾仍是忍不住看了下手表,美人干脆地将书封入透明的证据收集袋里,同时将抄录的半截纸撕下来打算回局里再请教下信息通讯科的同事,然后就此收工。
还没到分局门口,老远地便看见鲤子的车停靠一旁。“我说呢,今天怎么这么急着要回来~”美人看着一旁略显惫懒的她,打趣似地道。
“哪有?!”她撅嘴将脸扭向一旁,刚好看到车窗里探出身子挥手的人。她假装没看到,而美人只是笑着不再言语,看着她下车走过去,然后径自驶入门内。
她爬上车,“到了很久吧?不好意思……”
“我也刚到,”鲤子歪头看她闷头闷脑地低头系好安全带,等一会仍是没有动静,他由不得叹口气好笑道,“怎么,不是有事要当面问我吗,难道就问这句啊?”
“不是……”花漾歪了一下,整个头歪向左侧,右手覆过来无聊地绕着座套上的流苏,“你不是很忙吗?送我回去可划不来。”
“你也知道划不来啊,要和一个活蹦乱跳的花漾共度一小时呢还是划得来的,要是这样一个晒蔫了的花漾,啧啧……”鲤子啧完再扭头看时她已闭了眼,手放在身旁,睫毛微眨。
没有睡着,却不想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如此安静。过了好一会感觉到花漾挪了挪身子,他扭头看了眼,忍不住伸手帮她撸了撸凌乱的刘海。
“鲤子”,花漾依旧斜靠着没动。鲤子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扭头抚上她的额发,将几缕较长的额发拢至耳后,动作轻柔。红灯了,前后的车辆安静了。花漾依旧没有说话,鲤子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总是会说的,总是要说的——她睁开眼,“你说过不会骗我是不是?”鲤子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欣然,“那你告诉我,落桥现在忙什么?”
鲤子眼里的光一闪即逝,随即脸色带了惊讶,而她突然觉得心中的疑惑找到了出口,滔滔不竭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贾总告诉我他在家养病,不过为什么我在马康伟的别墅里闻到了他的气味。他是不是真的在家,那他家又在哪里?我把你们几个当朋友,看你们从不说我也从不问起,之前还以为你们都是孤儿了替你们伤心了好一会。结果突然地我的朋友就成了化为集团的鲤少爷,看着他们几个簇拥着你,镁光灯打在你的脸上,我扶着落桥仓皇地上车,帮他按着伤口,血从我的指缝里流下去,你们却连回头都没有……”
曾经的辛酸心悸,再次说起花漾已经湿了眼角,薄薄的一层水雾,浅浅的眉头一直紧锁。鲤子想伸手抚平她的眉,却发现如千斤坠着始终也提不起,他声音喑哑,一丝丝的心痛,“原来,我们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不是,”花漾摇头,泪珠低落,“我好奇的只是为什么?你们平日情谊我自然知道,但是转身却毅然;还有落桥呢,他包扎熟练,身上那一道刀疤,应该也曾卖掉了他半条命。对你们,我开始觉得自己一无所知,总是要提醒自己,我们才认识两三个月而已,我凭什么要求你们对我坦诚相待……”
两人沉默了良久,后面的车已经从旁边开过,瞬间稀落的街头。鲤子想着要开口,花漾已出手掩住了他的嘴,“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我不为难你。”
感受着唇上的轻微触感,他终于伸手紧紧地握住,第一次直视,煜煜星光,“花漾,你相不相信这个年代依旧还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轻道,却不想有朝一日这样熟稔的句子也会让她触动。也让鲤子笑容顷刻绽放
——“那,这便是我们的理由。”
人在江湖,总是会主动或者被动地做好些事情。他没有再解释,仍旧紧握着她的手,满眼深情如一张蚕丝银线细细编就的一张网,笼得让人透不过气来。而等花漾醒转过来挣出手时,手背已经印上他温润的一个吻。
“你……”她又羞又恼,立即睁大了眼瞪他。而对上的却只是一个淡淡的笑,笑着笑着,终于满足盈满心中,“花漾,谢谢你,谢谢你是我们的朋友。”
又被唬了一跳的花漾索性不理他,自个儿鼓着脸挺着腰反弓似的躺在椅上。心里虽然是热了点,不过疑问还是在。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地,鲤子随口道,“你不是说过忠于事实吗,一种气味并不就能构成完整事实的,落桥的每一件衣服都有他的香味。落桥的事还是等你找来了确切的证据再说吧。”
被这么一提醒的花漾想着也是,虽然还想不通为什么落桥会有衣服在那,但好歹稍微松了口气的她立即一歪头便睡过去了。
再次被叫醒却是到了夏雪乐门口,看着鲤子扶她下车后也跟着往里走,她赶紧在台阶上阻住,“哎,挺晚了你就先回吧,谢您哎~”听得身后已经有了声音了,她更是急着往外推他,上次飞飞可是看出了石膏男对她有意思,好说歹说总算没再扯到他,现在又转进去是怎么回事呢。花漾皱紧了眉瞪他,居然还敢笑,掐他臂上的力不禁又重了些。鲤子却只是咧了咧嘴,对着她身后弯腰鞠躬道,“阿姨好!”
表面谦逊恭良,小眼睛里却闪着全是幸灾乐祸的光——鲤子的这个表情一直持续到和花妈徐碧淑一起坐到夏雪乐靠窗的位子。而花漾则向飞飞学了如何自制布丁,祖师爷方大梁在一旁看着,不时指导几句。
“妈,布丁。”她小心地将唯一的成品拿过去献给花妈,叫出这一声后,她才由不得吐吐舌头,在众人的眼光中小跑过去将布丁的小碗放在桌上,撒娇似地道,“妈,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
“嗯嗯,待会就吃。”花妈的目光稍微从手中的企划合同类上移开,宠溺地看了眼自家女儿。而鲤子也借此机会盯着她,如此毫不遮掩如此热情的目光惹得她再次燃起之前的怒火。
两者交锋。看着鲤子移过视线,花漾不觉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下一秒,却见着鲤子已经干脆放下手上的企划案,伸长脖子专心致志地盯着桌上的那小碗布丁。
“这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