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徐舜就到了楼下。
小优已经早早的准备好,徐舜的电话一来,她就冲了下去。她真真实实为徐叔叔担心了一夜,最后在后半夜才睡着,又早早的醒了。
潜意识里,她更愿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亲人收到半点伤害。
今天的徐舜穿着合身的西装和白色的衬衫,除了一头棕色的头发外其他都很得体。见小优一直看着自己,他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接着他从一旁掏出一个领带,放在小优手上:“帮我打领带。”
“你不会连领带也不会打吧?”小优诧异。
徐舜挠挠头:“以前打过,现在忘了。”
小优摇摇头,帮他打好,然后把衬衣的衣领整理好。近距离的动作,小优能感觉到他微重的喘气声和开始急速的心跳。
下一秒,他的吻便下来了。
小优愣了半晌,任由他吻着。许久,她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他。
他也愣了会,一会后开车朝前驶去。
“我会给你时间,但绝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他看着远方,冷冷的说。
时间又静止了,两人都沉默着。只到法庭。
徐南新憔悴了很多,他坐在被告席上,和律师交流着什么。张总和郭玉也来了,他们坐在不远处,面色焦急。
徐舜和林小优坐在离徐南新最近的地方。徐南新看见了,朝他们微微一笑。小优的鼻子有些酸,因为他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对面原告席上坐着TT报业的几个高层,对于他们的忘恩负义,徐南新并没有怒视他们。想反他沉静的平视他们。
有时候朋友或是同事会把你推入水深火热之处,理由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这种事很常见,但也很气愤。因为你不知道世间还有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徐南新擦了擦眼镜,准备开庭。
小优的心一下紧张起来,徐舜紧紧抓住她的手。
似乎时间很慢,又很快。开庭后双方争论都没有什么结果,法官宣判中场休庭。徐南新和几位律师进了休息室,徐舜也去探望了。
小优一个人在外面游荡着。
没过多久就碰到了张隼和郭玉,他们正低头商量着什么。见到小优,张隼开口打招呼:“哟,小优啊。”
“是,张总。”小优硬着头皮走上去。
“这些日子都到哪去了?”
“做点小生意。”
张总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和郭玉说了声什么,就离开了。现在只剩下郭玉和小优两个,郭玉叹了口气,拍拍小优的肩膀。
“徐叔叔的情况怎么样?”
“不算太坏,但估计总编位置难保了。”
小优松了一口气:“他早就不想做了。”
“什么?”郭玉眼里有惊愕的神情。
“你不觉得做总编太累吗?什么新闻稿件一不小心就要得罪人,不得罪人就对不起广大民众。他,他真的很累。”
郭玉点点头,若有所思。
“你打算一直在大宇干下去?”小优问。
郭玉笑了笑,一会开口:“算了,告诉你吧。我打算另起炉灶。”
“那先恭喜你了。”
“没什么,这个行业本来就是靠关系。有关系能活几年,没关系死路一条。”郭玉想了想说:“有没有兴趣过来?”
小优摇摇头:“我已经适应不了这种高节奏的生活。”
郭玉也不勉强,只是看着小优说:“徐舜是个单纯的男孩,值得抓住。”
没想到郭玉现在竟也劝自己和他和好,但是她的心情早已经复杂的自己也理不清。所以她茫然的看着走廊的尽头,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开庭的时间快到了,郭玉不再多语,拉着小优的手进去。
整个过程紧张万分,大家都屏住呼吸听两方律师辩论者。但结果让小优松了一口气,徐南新最终被判无罪。
郭玉开口:“大家都小估了徐总编的底子。”
“底子?什么底子?”
“徐总编二十不到就到了TT报业,TT报业几乎是他一个人发扬光大的,所有的市领导都知道他的功勋和他的痛处,再说他只不过将别人的贿赂纳入报社财政,怎么会坐视让小人得逞?”
小优点头:“徐叔叔是这个年代很少见的人,我尊敬他。”
徐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轻轻说:“我们走吧,叔叔在后门上车。”小优跟郭玉道别后,跟着徐舜离开了。
车里等了半个小时,徐南新独自一人到了。
小优连忙下车帮他开门,他弯腰坐了进去。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他一直闭目养神。从镜子后看去,他好像老了五岁。
徐舜和小优一路默默不语,怕打扰到了他。
半路上,徐南新突然开口:“你们,结婚吧。”
徐舜一愣,几乎刹车。
“等你们结婚后我去美国,前妻已经打电话给我表明了复婚的意图。”他缓缓说:“这里太累了,我已经不想再面对,只想逃避。”
小优鼻子一酸。
“舜儿,叔叔对不起你。”他接着说:“希望在有生之年你能原谅我。”
车停在了一旁,徐舜的头靠在方向盘上,双手紧握。许久,徐舜似乎艰难的开口:“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恨,只是一直觉得该这么做。也许……也许我从未恨过你。”
徐南新睁开眼睛,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疲惫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小优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任凭他紧紧的捏紧,也不喊一声痛。
三人无声的流泪。
车窗外,车来车往。
一个月后,徐南新踏上了美国之旅。
报社内,他一星期内就辞去了总编的职务,然后办了签证,打算先去美国住一段时间,具体的婚事到那后再商量。
小优和徐舜相送。
徐南新没有再催促他们的的婚事,只是在机场叮嘱他们如果结婚一定要提前半月通知他,他带着妻儿回来参加。
他拍拍徐舜的肩膀,看了看旁边的小优,握住他的手说:“好好对小优,她是个好女孩。”徐舜点头。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向安检区。
他的背影,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轻松。
最终,徐南新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但是因为隔的太远,已经看不清他是回头看徐舜,或是看小优,还是再看看这片天空。
徐舜搂住小优的肩。
“但愿徐叔叔能幸福。”小优看着远去的背影。
徐舜没有说话,只是顺势搂着她朝外面走去。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希望我们能幸福。”小优愣住,抬头看徐舜。
“我们还有未来吗?”她轻轻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到。
在她肩上的手僵了下。
小优一路沉思,一人回到了城北的住处。
大学已经放假了,张浩也不知去了哪里实习或是应聘。奶茶店暂时关了门,小优只能一人在租的屋子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突然想起她还欠姚静一万块。
拍拍脑袋,什么记性,竟然忘记了这等大事。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姚雪的电话。
依旧如炮轰的声音:“死哪去了,前些日子一个电话都不接,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快点告诉本姑奶奶,你死哪去鬼混了?”
将话筒离开耳朵一分钟,才接上去说:“现在在哪?晚上请你吃饭。”
“晚上六点,巴西烤肉见。”
简洁,明了。电话挂了。
小优无奈的看着电话,懊悔上午应该不回来,现在又要坐一小时的车去城中。
接着她不得不起来,挑了一件稍微高档的衣服,整理了头发,上了点妆。衣柜里的衣服少的可怜,大都都是以前买的。小优微微蹙眉,以前最讨厌自己不修边幅,现在,自己怎么也变的懒惰了。
一切收拾妥当,出发。
六点一刻,见到了风尘仆仆来到的姚雪。
两人点了最爱吃的烤羊肉。
小优从口袋里掏出卡,放到姚雪面前说:“里面刚存的一万块,密码是原来的。”
“啊,我都忘了借给你钱了。”姚雪一脸惊喜:“那我不是有一笔飞来横财?”
小优白了她一眼:“这不是你的钱啊。”
“说的也是。”姚雪拍拍头,从皮夹里掏啊掏,掏出一张洗的发白的纸,扔到小优面前。一张借据就被毁容成这样了。
小优撕碎,扔进了纸篓。
“对了,你和你父母相处的还好吧?有没有打算回江苏?”姚雪吞下一块羊肉,含糊不清的说。
“什么?”父母?小优懵懂。
“半个月前你的寻母启示不是已经有一对夫妻回应了吗?”姚雪疑问的看着她说:“报纸上都清清楚楚的登着呢,那几天你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跑到江苏和你的父母会和了呢。”
小优震惊。
这种事怎么没有人通知自己呢?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的联系方式全部更换了,徐叔叔也在为官司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别人哪会再多管闲事呢?
手心渐渐激动地出了细细的一层汗珠。
爸爸妈妈?父母?那个年轻的男子和美丽的少妇?她已经回忆不清他们的模样,只是记得那一瞬间的场景。
“会回来找你的。”那个少妇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难道他们后来又走到一起?
想到这,她很激动、很兴奋,但同时又恨气愤。如果他们还是夫妻,为什么当时还要抛弃她。
她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找了他们。她应该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眼前的晚餐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她匆匆告别姚雪,连续的找了几家报亭,都没有半个月前的报纸。眼下只能明天去报社联系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她又回到了城北的租住处。
楼下,一个身影在徘徊。
“张浩。”她有点意外。
“打你电话都打不通,只好到这里来等你了。”他笑笑,走了过来。
“单位落实了?”
张浩点点头:“我没去公司应聘,之前就考了公务员,现在已经被录取了。”
小优点点头,这年头,公务员最保险。
“不问在哪里?”
“在哪里?”
“在上海的一个机关。过去几年就能分房。”
“那真是不错。”小优由衷的感叹。
“这次我回来,收拾一下东西,顺便处理一些毕业的问题。”他抬头看了看星空,低头说:“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小优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然后尴尬的说:“我,还有一些没有处理完的感情,恐怕……恐怕不是一会就能处理完的。所以……”
“我知道了。”被张浩打断:“我尊重你的选择。”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呢。”他苦笑了下,接着说:“你好好保重你自己,傻丫头。”
小优的眼睛闪亮闪亮。
张浩最终没有再看她的眼睛,他告别后,匆匆离去。
小优明白,她错失了一个将来会一辈子相濡以沫的好男人。头很疼,但是很多事还是要去想,比如父母。
漫天的星星像一刻刻钻石,散发着独特的迷人的光芒。
让人容易迷失。
第二天看到报纸上的照片后,她的手微微的颤抖。
是他们!虽然他们已经老去,甚至发了福,脸上的皱纹已经显示他们已经迈入老年。但是,第一眼,她就知道是他们。
他们还是在一起!他们还是夫妻。
为什么?
一股强烈的绝望涌上心头,那一刻,小优真的后悔那么多年锲而不舍的想着他们。
“要马上联系他们吗?”报社的负责这个版块的编辑问。
小优摇摇头:“过几天我自己联系他们吧。”
“也行,这几天我们比较忙。但是,你联系后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们要做一个圆满的报道。”新总编刚上任,事情多着呢。
“知道了。”小优拿着报纸和联系方式,缓缓走出报社。
然后她打了个电话给徐舜。
半小时后,她到了他的公寓中。这里对她来说太熟悉:客厅、厨房、卧室……都曾经有过她的身影。
床铺很乱,他应该被自己的电话喊醒的。
徐舜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她坐在沙发上,一脸迷惘。
沉默。
“他们既然还是夫妻,那为什么当时要抛弃我?”她轻轻的发出声音。
徐舜不语。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也许,他们当时也是不得已。他们那时太年轻。”
“二十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期盼,在祈祷,希望能和他们相认。可是,正在要见到他们,我却想退缩。”
“就像我日日夜夜都在憎恨叔叔,一心想冷落他、伤害他。最后发现我做的这一切毫无意义。”
两人看着对方。
徐舜上前微微弯腰,吻了下去。
床上似乎还遗留着他的气息,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的除去,细细的吻顺着脖子而下。他对这具身体所以的敏感部位都了如指掌。
小优生涩的回应。
她看着他脱掉T恤,听着解开皮带的声音。
他在她的两腿间,俯下吻着她的胸部。
这种姿势,这种场景,突然让她想起来前不久宾馆内发生的事,她的身体猛的僵住。此刻,他进入了她。
她很干,突来的疼痛让她的头痛苦的后仰。但是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注视着她的眼睛,一次次的进攻。
小优闭上眼睛。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失败的做爱过程。两人的默契度变的很差,身体上的契合度也很难配合。两人都没有说,也没有多想,但是两人都知道,这一次糟糕透了。
比两人想象的还要糟糕。
小优穿好衣服后,坐在一旁发怔。
徐舜点燃一根烟,在一旁抽着。
整理了下衣服,小优站起来说:“我走了。”
“今晚住这吧。”他拥她入怀。
“不用。”她推他:“我们都要好好想一想。”
抱着她的身子僵了下,然后他在她耳边说:“那个奶茶店不要做了,休息一段时间吧。”
小优没有回到,继续推开了他。低声说:“我走了。”
“我送你。”
“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再打电话给你。”
“不。”她抬头,眼里透露着坚决。然后她低下头:“如果想清楚,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徐舜张嘴,想说什么。
她仓惶的逃开。
一个月内,小优想了很多。
她还是没有联系她的父母,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她也没有联系徐舜,因为也不知道怎样面对他。
一个月过的昏昏沉沉。
徐舜遵守了诺言,没有再联系她。
她还是贴了一张转让公告,打算将奶茶店盘出去。近几天她清点了一下自己所以的财产,加上店面转让后的钱差不多有八万。如果她和徐舜没有可能,这些就先还给他吧。
她不喜欢因为钱和别人纠缠不清。
夏天即将过去,夜晚的风吹在身上也微微的凉。
最近变的很嗜睡,有时中午睡觉,能睡到晚上七八点。所以醒来就看电视到夜里,夜里困了接着睡到第二天中午,然后醒来吃一点东西。时间就如此颠倒了,所以食欲也变淡了,对所以吃的都没什么胃口。
电话想了,是想转奶茶店的人。
小优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就拒绝了,因为她不想让没有做过奶茶的人来做。这个奶茶店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从小时候就照顾起,费尽了她很多的心思。对于奶茶店,她竟有着浓浓的不舍。
她起身穿好衣服。
来到自己的奶茶店,她又用心的用抹布擦了一遍里面的设施。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她自己设计布置的,比如说把墙体换成了淡绿色;开辟了个心情墙,让来喝奶茶的少男少女可以写下自己的心情。
心情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很多人的留言,大多是祝愿XXX幸福快乐、平安、健康之类的。小优一个个看了许多,微微笑了。大家都是这么乐观向上,对未来充满希望,何况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自己?
明天会更好!
想到这,她开开心心的重新写了遍转让告示,然后重新贴在外墙上。快点转让吧,然后自己也要朝自己以前向往的目标前进了。
浆糊刷好,小优费力的想贴高点让更多的人关注。这时一只手帮了她,将告示牢牢的贴住。
她一转头,惊喜:“张浩?你不是去上海了?”
张浩笑笑:“我帮导师做个项目,还没有完成。最近在这里帮忙,等到过几个月上任才离开。”
“哦。”小优想想,没了下文。
“怎么?要转店?”
小优点点头。
张浩抬头看看店门头,又看看里面,眼里露出一丝留恋。然后他轻松的说:“转了也好,这种小店太烦太累,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喝点东西?”
张浩点头:“打算请我喝什么?”
“柠檬****。”
“甜中带酸,酸中带甜。不错。”
小优去忙乎了,以前都是张浩做给小优吃,今天小优执意要做给他,以表达这么多天帮她忙的感谢之意。
“打算去哪呢?”张浩问。
“以前的上司开了间广告公司,我打算去她那做业务,锻炼锻炼自己。”
张浩皱眉:“那里应酬很多。”
“是,不过这也是让自己变的成熟的方法,也可以实习自我的价值。赚钱也比较快。”小优笑笑。
张浩开口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
柠檬****渐渐喝完,底部却越来越甜,那是糖水集中在底部的作用。小优和张浩同时停下,因为两人都不喜欢太甜的过头。
“去游乐场玩玩吧。”张浩提议。
小优点头,她真的想快快乐乐玩一次游乐场。
两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心情又一次来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游乐场,而张浩至今都不知道小优那天是为什么哭泣,他按照他的想法想拯救她、关怀她、爱护她。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两人买了通票,然后一人那了一个蛋筒,边吃边玩着。
在进鬼屋的时候,张浩甚至牵住了她的手,奔跑着、尖叫着、然后再气喘吁吁的在终点休息。在别人看来,两人是再合适不过的情侣,在他们心里,知道这是为彼此做最后一次的关怀。
两人决定尝试以前不敢的空中飞人。
当绳索一放开的时候,小优后悔了,她的失重感特别强。她尖叫,紧紧的抱住身边的张浩,闭着眼睛,感受着临死前的恐惧。
虚拟结束,小优脸上苍白,大口的喘气。
什么破项目,以后再不敢玩了。
张浩也被吓的不轻,他舒缓了会,去买了两瓶水,然后开瓶,递给小优。
小优喝了一口,缓了下来。
两人静静坐了会。
思绪万千,两人都想说什么,但都没有开口。
也许,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已经不需要。两人一起吃了午餐,然后又玩了些项目。
下午的时候,在游乐场大门口,两人准备回去。
“你先走吧。”张浩开口。
“为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背影。”
小优愣了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你先走。”
“为什么?”
“我想看你的背影。”
张浩沉思了一会,然后冷不丁的在她额头留下一吻,头也不回的离去。小优愣在原地,看着快速离开自己视线的张浩。
渐渐,他走入阳光里。
这一次,小优明白,他是真的远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