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萦回没有目睹残酷的一切,因为她还在睡着。当酌把她摇醒,大哭着向她
讲述一切的时候,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那个时候,她不知道楼下的尸体已经开始堆积。
她和酌打开门就看见了楼下的血。一片一片的血迹,留在客栈有些肮脏的地面上,人已经死了,血却还在流着,路萦回被血迹模糊了双眼,她的胃里剧烈的翻腾,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她捂着嘴拉着酌回到屋里。
“我们会不会死啊小姐……呜呜……”酌已经失控的哭了起来。
路萦回呆坐着。她一点也不知道,她没有这种经验,她没见过死人,没见过人杀人,也不知道可以这么残酷,恶心,令人作呕。门外传来声音。
“一间一间的搜,确定不是柳三娘就解决掉,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两个人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姐……小姐……呜呜……呜呜……怎么办啊……我不要死啊……”
“别哭了。”路萦回突然想到了爹,娘,府里宠着她的管家,丫鬟,家丁,想到此,鼻子一酸,也哭了起来。
她捕捉到一个念头。“酌,我要去另外的房间看看。”
“不要,小姐不要,出去就会被杀死!”
“你在房间里他们就看不见你吗?”路萦回跺跺脚,打开了房门。
幸亏暖熏的房间在最里面,但是路萦回也确定那些黑衣人已经看到了她还有最后还是跟来的酌。
“姐姐!姐姐!你在吗?”
她没看到暖熏,但是看到了床上的韶年。可惜他已昏迷不醒。
“小姐,这可怎么办,他娘子是不是已经……被杀——”
“闭上你的乌鸦嘴!”
话音刚落,门已被踢开。4个黑衣人闯了进来。
“啊!——”酌几乎昏倒。
“你们……你们要干嘛?”路萦回双腿发软,舌头在嘴里打颤。
其中一个人拿起一张画像比较着,摇了摇头。另外一个得到示意,拔剑向前。
“怎么样,找到了吗?”人未到声音已先到,她看见进来的人半边脸被毁,也是一身黑衣。
“仔仔细细搜过了,没有。”一个黑衣人答话。
“把他们几个解决了就没有活口了。”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解决……了?她想说几句话,却使不出力气。酌已经昏倒在一旁。
“恩,”带头人没有看她们一眼,“解决之后再放火,要做的没有痕迹,我先走一步,接下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是。”
带头人扭头便走,听力极佳的他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
“别杀我们………”他回头看见了路萦回。而在路萦回眼里,他的脸恐怖至极,她低着头喃喃道,“别杀我们……别杀我们……”她已经认为自己非死不可了,她心里叫了一声娘,又叫了一声爹。
带头人看着她,谁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我数十个数,走得出这个房间就放了你。”
“大哥!”一个黑衣人叫道。报以他的是带头人一个凌厉的眼神。其他人不再做声。
萦回又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放了我?”
“一。”带头人仍旧用他没有感情的声音说话。
“我能把我的丫鬟和……恩……朋友带走吗?”
“二。”
她不再说话,一脚踢醒酌,又一把扑到床上,将韶年拉下床。酌揉揉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快快!来把他带走!”小姐的紧张带动了她,她急忙去扶韶年。她们两个扶着韶年走向门口,可是韶年根本没有意识,移了几步就很艰难。
“……五。”
萦回蹲下身,将韶年背在身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酌在旁边扶着,萦回几个箭步就冲出了门外。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一个黑衣人道,“大哥,为什么?”
带头人依旧没有表情,“等他们走远了,你再跟上去,直到把她安全送回京城。”
黑衣人眉头皱的更深。
“在她回到路府之前,不能有一点差错。剩下的人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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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照亮了清风镇。暖熏在火边呆了一夜,她艰难的压抑住自己想纵身火海的念头,没有见到韶年的尸体,就还有希望,纵然这希望是微乎其微。第二天,她没有去寻找尸骨,看不到,就还有个念想,找到了,又该当如何。她已经感到一种注定,纵然她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离开洛阳之后的全部艰难生活,但如今,她明白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世上一切的不幸。
清风镇的人谈论这场大火,也谈论柳三娘。值得注意的是一个奇妙的传言。一个车夫一口咬定大火前有人活着从客栈出来。车夫拉着两个女孩和一个昏迷的年轻人出了城,言谈中他发现他们是从清风客栈逃出来的。
他是这样告诉暖熏的,言之凿凿。他说两个女孩似乎是主仆,丫鬟似被吓得不轻,上了马车哭个不止。被叫做小姐的女孩是背着一个年轻男人过来的,男的应该昏迷不醒了,一路上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暖熏问,“他们去哪里了?”
“这不清楚,我送了他们一程他们就下车住店了。”
“女孩什么打扮?”
“是个年轻姑娘,可能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
“听见她们的名字了吗?”
“没有,不过,我听见她们说京城不知道是不是去那。她还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
“下车的时候丫鬟问她为甚么带着那个男人,她说就算是完全相反的结局,也该说到做到。”
“谢谢。”
就算是完全相反的结局,也该说到做到。那个女孩曾经说过,如果韶年死了,就照顾她,看来她当真了。她以为自己死了,留下韶年,她就把韶年带走了。她当真了。萍水相逢的人,已经对她这样交心了。她心地真好,也许就是她救了韶年一命。可是太匪夷所思了,就因为那晚隔着门说过的一句话,那个女孩就愿意照顾一个陌生人吗?她敢保证,那个女孩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不是她还有谁呢,带着一个丫鬟,跟她又确实有那么一点关系,一定是她。她带韶年去哪儿了?她说过,她家在京城,遇到这样危险的事,一定是回家了。可她家在哪儿,京城那么大,去哪里找,到了京城找谁帮忙,何况,她再也不想去京城。
她想了一天一夜。天刚亮就启程了。而且她还遇到了她第一次找的那个车夫。
“姑娘,你找到你相公了吗?”
“还没有。”
“他还活着吗?”
“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
“但愿吧。”
当她离开清风的时候,看到景物在眼前移动。当她离开一个地方,总是心绪万千。她来的时候,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心情离开。有一天,当她离开京城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也是这样百转愁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