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其尔却有些心悸,燕云歌与风华的手段适才已经见识过,现在这么轻轻巧巧的让人已被进山谷,怎么样都有些不对劲!而空气里,不知充斥着些什么味道,一时间却也分辩不出来,只是隐隐觉得不对!放眼四顾,眼见山谷里都是偃姜的骑铁,而谷顶并无异样。他更清楚沙盘镇的地理环境,不可能有什么天险可借用。
便在此时,格其尔忽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勃然色变,大叫道:“大军快退……大军快退……大军快退……”然尔那些兵士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喊声!格其尔边喊边向巴图身边冲去,只是人潮如海,一时间竟挤不过去,急得他冲着巴图的身影大喊:“将军,快下令大军撤出山谷,山上有埋伏!将军……”可是前方的巴图好像并没有听见。格其尔急怒攻心,将战马狠狠抽了几鞭,向他追去。
巴图其实是听到格其尔的喊声的,只是并不想答理他!这种时候,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格其尔这是在扰乱军心,他不悦的皱眉!只是格其尔身份有些特殊,有些时候就是自己这个将军都不得不听他的!便想着战斗结束之后一定要好好处置他,不能让他再这般恃着身份,做出这种不顾大局的事来!
风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终于下令道:“点火,放火牛!”
燕云歌站在山顶,透过淡薄稀疏的野草向下俯视,目光里有一丝悲天悯人。她手里长剑划出如月光般刺目的冰冷光芒,剑尖指向山下,大喝道:“放火牛!”
此时,哲木赶回巴图身边:“将军,西羌人狡猾多端,我们路上看到的这些都是假像,出了这条山谷,那些行动踪迹全部消失了,连牛羊也没了影。”
巴图还没来得及说话,格其尔也终于赶上来:“将军快退!山上有埋伏,西羌人要用牲口作武器,袭击我偃姜大军!”
巴图像是听天书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格其尔,怒叱道:“胡说些什么!牲口能有什么用?格其尔我告诉你,你再扰乱军心,当心我军法从事!到时候,右王也保不了你!”他适才在燕云歌和风华两人手上吃了亏,早就钻进了牛角尖里,再听不进去格其尔的话。何况,格其尔说的话是这么不靠谱!他行军打战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过用牲口能做武器的。
格其尔怒极,却也知道这不是睹气的时候,没时间再跟他多说,伸手扯过他的马缰掉转头向后拉去,边让身边亲卫传令下去:“全速撤出山谷!
巴图大怒:“格其尔,你什么意思……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用力一拽缰绳,出乎巴图的意料,一贯温和的格其尔这次并没有松手,手上反倒加大了力,战马被二人的力道拉在原地打转,步子有些趔趄。
哲木一听格其尔说的,也是脸色变了,那些牛羊……他一个机伶:“将军,格大人说的恐怕没错……”
话音未落,士兵的惊呼声在身侧响起,巴图抬头,就看见数千头牛羊尾巴上带着火苗从山上冲下来,窜入偃姜铁骑的队伍当中。事出突然,偃姜骑兵没有想到西羌人会有这仲手段,一时间被疯跑的牛羊踩死踩伤不计其数,整个山谷里一片鬼哭狼嚎。
巴图脸色大变,无论是视觉听觉还是心神都遭受极大的冲击,手一松,战马就被格其尔带往山谷外跑去。兵士恐惧的尖叫声,被火烧到皮肉的焦臭味道,夹杂着牛羊凄厉的嘶鸣,让人仿佛置身炼狱当中。
天边的云层越聚越多,黑压压聚在头顶,大风四起,把火星子吹得到处都是。
数千偃姜骑兵杂在狂奔的牛羊当中,过了牛羊身上的火苗,那火苗上带着油星子,燃烧起来熊熊不灭。一旦沾上,竟甩也甩不脱。有人情急之间跳下马背,在地上扑滚起来,虽灭了火星,又被混乱的牛羊战马踩死。
大火越烧越宽,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渐渐的整个谷底都是火光,
由于格其尔抢先一步拉住巴图的战马,巴图终于有惊无险的退出谷外,环顾身边的士兵,退出来的无不焦头烂额,一身狼狈,没有退出来的还在山谷里混乱的牛羊群中拼杀。巴图脸色阴郁,正想让人再杀进山谷,对被围的兵士施以援手,只得“咻”“咻”的几声箭响,落在山谷与外围的交界处,“嘭”的炸起大团的火花,巨焰冲天而起,完全隔断了山谷内外之间的联系!
山顶,风华与燕云歌对视一眼,望着谷底死状惨烈的偃姜骑兵,眼里看不出悲喜,只手里的长弓,映着谷底的火焰,在秋风里有些清冷。透过火光,山谷外的偃姜骑兵看不真切,一片影影绰绰,眼底的火光,大团大团的模糊。
山风猛烈,将尸体的焦臭味吹得到处都是,扑入鼻端的腥臭终于让看到谷底惨状之后便一直强忍着的西羌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终究只是求三餐温饱的百姓,何曾见过如此惨烈残酷的一面。这样的场景,只一次,就能让人永远记住。也许许多年后,记起今日的情景,什么胜利,什么欢欣都还在其次,只有这熊熊的火光,血色的山谷,以及扑鼻的腥臭深如烙印,最先浮起。
战争,一贯如此残酷!
巴图怒急攻心,一时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只听得火光中兵士的惨叫,一声声直入心中,让巴图的心里更是乱,脑门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得厉害。
格其尔偏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些亲厚的战士想冲进谷里救里,只靠近谷口,便被灼人的热焰逼得退回来。
哲木死死拉住缰绳,一脸悲愤之色:“将军。怎么办?”
山谷里,冲天的火光中,惨叫声不绝于耳,每一句落于谷外这些偃姜兵士的耳中就像是被火烙了一般,火急火燎。
巴图看着漫天烟尘,又看着近前的冲天火光,面色十分难看,有种人算不如天算的无力感觉,身后原本就混乱的军队更加混乱起来。
天空的云层越聚越低,便在此时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大雨如倾说来就来。在这如此惨烈的战火中,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倒下来,一片沙沙声响,大地上跳起亮白的雨珠子,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一阵清凉兜头而下,继而狂呼:
“下雨了!”
“下雨了……”
“将军,弟兄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