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绣房内。
一个个着斑斓彩衣的年轻女子跪在绣架前悠然地穿针引线,抽针时捏的兰花指尽显女儿家的美态,苍衣的手第无数次被针尖刺破,一滴血珠落在白绫上立刻晕染开来,她将红色线头剪断,一个不小心竟将绣花针从指间滑落,到处找都没看到它究竟滚到了哪里。
看着白绫上自己的杰作她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锦绣师父很好说话,初学刺绣只让苍衣在这白绫上随意绣上一个字作罢。
她却不敢马虎,冥思苦想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用红色绣线绣个“血”字出来,但现在看来,自己的字本来就绣得笔画杂乱,加上滴落的一滴血恰好在字上方的那一点上,心里沮丧到了极点。
看着自己胖乎乎的一双手,心就像跌入了谷底,怎一个沮丧了得。
正出神的时候,突听得锦绣师父惊喜的声音,“这是你绣的?很美啊!”
苍衣从绣架前站起来,低头行礼,还是锦绣师父心地善良啊!能开尊口违心地夸她面前这一幅惨不忍睹的绣品。
“针法还要加强,不过整体来看倒真的很有意境,你瞧,绣得虽然有些乱但血滴在布绫不就是像这样晕开的嘛···”
苍衣静静地听着锦绣师父的赞扬之词,心里一点点地兴奋起来,看着白绫上的图案仿佛真的觉得自己的绣品高雅不俗,好像觉得自己的确有刺绣的天赋。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上去侯你的惜琴师父吧,她今天该回来了,把你的绣品带回去也好让月姨夸夸你。”
苍衣抹一把额头上的汗,依言将绣品从绣架上拆下来,揣进怀里小心地向外面行去。
上得二楼近门的时候忽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她转过头艳色的脸忽的在眼前放大,见她咧开嘴邪恶地笑,“你到这儿干什么坏事呢?”
苍衣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向琴房里走去,淡淡道,“关你什么事?”
艳色晃着手里的曲谱自言自语道:“我是来请惜琴改谱子的,你总不能也是为这来的吧,难不成你在这儿学琴?哎哟看看你那胖乎乎的猪蹄,你打算学遍琴棋书画,当绝命门的才女不成?”
苍衣听着艳色的话不发一言,坐到惜琴师父下首的位置上,小心地抚摸着面前的古琴,听见艳色喋喋不休地说着,闭着双眼似在隐忍着什么。
艳色大大咧咧地走近苍衣,一把将她推到一旁骄傲地道:“琴是用来弹的嘛,你光摸有什么用,我刚进门的时候也学过一月的琴,这就弹给你听听?”
没等苍衣回答,她便将将修长十指放在琴弦上摆开架势弹起来。
苍衣还没有学过古琴,自然评不出好坏,只是觉得弹琴乃风雅之事,可艳色弹的这琴音实在不怎么悦耳动听,但琴艺里藏着许多玄妙她若说得不妥,就怕一不小心被耻为“肤浅”。
让开身默默盯着艳色弹起来,看见她扬高眉毛得意地回看过来,忙别开脸表示无视。
琴声悠悠地飘荡在房间里,忽然“噔”的一声琴弦断开,艳色尴尬地笑,“断了一根弦也无妨,我照样能弹给你听。”说着又将十指放上去继续弹起来。
苍衣被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大感不妙,推开艳色拈起断了的琴弦愤怒道:“你看你的好事!”
艳色摊开手站起身无所谓地偏了偏头,撇撇嘴道,“抱歉得很,我好久没练好像有些生疏了。”
彼时一个女子轻轻地走进来,咳了一声看着苍衣淡淡地道:“你就是月姨的徒弟?”
苍衣慌忙地站起身来低头行礼,“是。”
女子朝首位走去,无意中瞥见苍衣一旁的古琴忽然便惊呼出声,“谁干的?”那神情比死了自己的孩子还要痛心几分。
苍衣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惜琴师父看看苍衣质问站在一旁理直气壮的苍衣,“可是你弄的?”
艳色一脸无辜地摇着脑袋。
苍衣不可置信地看着艳色的侧脸,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的心虚和羞愧,抬头正迎上惜琴师父犀利的目光,听她问:“那便就是你喽?”
苍衣闻言诚心地摇头否认,惜琴师父却不信,拈起断了的琴弦惋惜地道:“你可知寻一根上好的蚕丝线有多难,没有人告诉你们首位及两侧第一位的古琴是不可以碰的吗,你们俩马上给我出去!”
“不是我,是···”苍衣还没供出元凶就被艳色给拽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不忘大声道:“花娘让惜琴师父你改改谱子,说这个曲子还不够醉人,不叨扰您了,我们马上出去。”
出了门来,苍衣怨愤的目光恨恨地瞪着艳色,一把挣开她的束缚“你到底意欲何为啊?闯了祸让我给你背黑锅,我以后还怎么学琴?”艳色体型小巧,一个没站稳便从未设栏杆的木阶上跌落下去,苍衣见此情景急忙上前几步往下面望,却见艳色卖弄似的在空中翻腾一周后安然无恙地落在地面上。
“你会轻功?”苍衣疑惑地问。
“那是自然,”艳色说着足尖点地又飞身上了木阶。
苍衣一脸羡慕的样子,迫切地追问道:“你刚刚提到了花娘,是她教你武功的吗?”
“非也,花娘只教我怎样跳舞,如何讨好男人,至于轻功嘛···你到凝心小筑后面的湖上自己练不就行了,”艳色拍拍手步下木阶,小声嘟囔,“你个臭蛋,不知道我会轻功,还这样谋害我。”
苍衣疾跑几步追上去,“你说清楚一些,到底怎样练啊?”
艳色停下步子,直愣愣地盯着苍衣圆滚滚的腰身摇头道,“还是先把你这腰身减下来再说吧,不要跟着我走了,你难道不想让你的惜琴师父原谅你了?”
苍衣点点头,当然希望,可是很多时候希望只是徒劳。
艳色抬头指着惜琴师父琴房的门口道:“呐,你坐到琴房门口发呆也好,睡觉也好,我看得出来惜琴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大冷天的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苍衣目送着艳色走远,将信将疑地走回琴房门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闭着眼睛睡觉,不久便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摇晃她的身子,天气冷得很,苍衣并没有睡着却故意揉了揉双眼做出一脸惺忪的样子,眨巴了几下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惜琴,而惜琴的后面还站着一个男子,不是别人恰是楼上的千山。
听得千山师父还在埋怨,“这么冷的天,你何苦与一个小孩儿为难?要不是我看巳时了人都没到,出了门来发现她,怕是得大病一场了。”
又听惜琴师父无奈地道:“这孩子心眼实诚,许是我太小题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