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多少鲜活的人体了。司空屠抹干净嘴唇，挥手破开一面墙壁。敞亮的阳光迎面泄下，明晃晃有些刺眼。
“你……这不得好死的……”趴在房间里的青年伸出残缺不全的手臂，用惨白的骨指仍固执地指着他。青年的双腿被一寸寸销得很干净，地上是大滩嫣红的血迹。半分钟前，司空屠还曾趴在地上贪婪地****。
司空屠没有回头。他只是眯着眼睛盯住空中硕大的太阳，他的心中也有疑惑。敌法老长居地下，终年不见阳光，大多数有很强的畏光性，司空屠以前也是如此。然而自从回到地面他却发觉自己……似乎依赖上阳光了。
依赖上温暖的，明亮的阳光。这很不好。
舔舔嘴角，冷冽的眼神向身后望去。现在在城市中很难找到寡居的幸存者，但他还是依靠灵敏的嗅觉发现了一个。这个人类在潮湿阴冷的冰库了住了三个月，肉有些僵，至少筋骨确实不大好撕开。得益于天生的好牙口，他还是在青年的惨叫中吃了个干净。肉质不肥腻，很有嚼劲，配合死亡来临带来的恐惧和绝望，风味独特。
他会把他留在这里，等待尸者啃食，或是被尸魁同化。双腿被啃掉后无法逃走，等待他的是黑暗和悲惨的下场。
赤帝那一拳多少让他感到些许的不痛快，但这种感觉不怎么持久，很快就烟消云散。这里是敌法老的天堂，有什么比啃食那些低等生物更愉快更美妙的事呢？他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寻找，尸者无视了他，专心做自己的事。最为黑暗城邦最高级的生物族群，司空氏不会遭受尸者的无端攻击。但要驱使他们，就得使用钢铁王座。这是专属于司空家族的秘密。
当然，他没有资格使用钢铁王座。
“我还很饿。”他对青年人说。嘴角咧开。
惊骇和剧痛终于使人类昏死过去。
司空屠无趣地走出来，看见赤帝抱臂站在阳光下。
“我以为你大白天不会出来。”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畏光么？要知道远古时代，我的祖先也曾是大地上的生物。”
司空屠咕哝了句什么，想从赤帝身边绕过去。赤帝伸手拦住了他。
“他们说你品味很差，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他往房子里抬抬下巴。
“怎么？你该不会可怜那些牲畜一样的低等生物吧？我们亚龙嗜好吃人，人体能提供丰富的生命元素。”
“你背弃主的誓言。主训导我们，避免吞噬文明生物。”
“我对主的忠诚从未改变，不过主也应该适当允许我保留这么一点点小小嗜好。我会饥饿，会劳累。”
赤帝从鼻子里哼一声，抓起了司空屠，一巴掌拍在地上。
“我有时候觉得，像你的这样的东西存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把司空屠的脸按在地上，像挤压抹布一样拧巴：“不过仰仗家族的废物，成天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玩弄肮脏的手段，侮辱战士的尊严。而且严重心理变态。”
司空屠趴在地上，发出夜枭一样刺耳的笑声。他的一只手变成粗壮的龙爪，反手就把赤帝按倒在地。
赤帝发出非人的咆哮，头部扩张形成霸王龙的上下颚，一口咬住扣在脸上的龙爪，摇摆着脑袋用力撕扯。司空屠张大嘴，冰冷的雾气凝结成冰霜扩散到赤帝头顶，瞬间将他的头颅冰冻。赤帝松开他的龙爪，喉咙中震动出刺穿耳膜的尖啸，坚若钢铁的冰霜碎裂，二人也同时恢复成人形。
“到此为止。”司空屠说：“咬不动，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嚼皮糙肉厚的家伙。”
赤帝撇下司空屠独自离去了。他越来越确信自己不喜欢那家伙的眼神，那双眼睛贪婪得就像毒蛇，让人想到撒旦真实的样子。
“我祝你吃顿饱饭！”司空屠向他的背影挥手。
他们经常打架，已经习惯了。一头亚龙和一头暴龙凑在一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会擦出火花，大多数情况下谁也奈何不了谁，无非是相互啃俩口的事情，以龙类充沛的生命力很快就能康复。他回到特区，特区中的人类不敢直视着他。他捏住一个小女孩的下巴，掰起她的小脸。在他们对视的时候，女孩的瞳孔在恐惧中放大。他晃一晃，松开手，女孩的身体像一块破布一样摔落。
“哈。”他说。她竟然被他活活吓死了。
他突然感觉到很无趣。他不想吃掉尸体，他什么也不想。
他感觉到了心中巨大的空虚，这种空虚几乎让他的灵魂颤动了。他疑惑着看向脚下小小的尸体，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凝视在小女孩无神的大眼睛上，这时更让他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抬起手刮过眼角，指尖传来湿湿滑滑的触感。
他……哭了？
他的神经不受控制地颤动，膝盖弯曲，蹲在尸体的旁边。
这究竟是……他伸出手，戳碰到小孩还温热的脸，马上触电般缩了回去。
他茫然了。他仿佛惊醒过来，又似要长久地睡去。他不知道什么是自己。
一种钻心剜骨的疼痛触碰了他的灵魂，他的额头隐隐作痛。
这是什么？他想要挣脱却越加无力，这是什么？
这是愧疚。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倾诉。
他暴怒地抬起手，意欲将这具尸体撕成俩半。突然战斗的直觉将他从这种虚无的梦魇中拉了出来。
青色子弹划过空气，拉出清晰的弹痕。司空屠顺着弹痕反身望去，捕捉到一双英气逼人的锐利眼睛。
高危……避开弹痕，司空屠在头脑中冷静地判断。
格斗警察竟敢向死灵法豪出手，找死么。
不说背后庞大古老的司空家族，就算司空屠一个人，难道死灵法豪的威严，区区高危枪斗士就能挑衅么？
第二个格斗警察已然从天而降。司空屠仰起头，身形魁梧的大汉舌绽春雷，雪亮的刀光如同惶惶天雷般从天而降，直要将他劈成俩半。
很好。嘴角咧起讽刺的微笑。
你们的血肉，我收下了。
他的身体发生剧变，身形在白光中暴涨，一只龙头一口咬住当头砍下的矢量刀，眼看就要化身冰霜巨龙。突然俩道金色的光从另一个方向射出，瞬间击穿了他的双膝。
返祖进化的进程被打断，司空屠保持着非人非龙的形状难以置信地倒下。矢量刀手厌恶地抽走大刀，刽子手一般高高举起。在视野的边缘，一个手持双枪的身影沉默着接近。双枪在他手上极速旋转，停下时枪口正对他的双眼。
他的瞳孔缩小。这个面向阴翳的年轻人拥有三道竖起的瞳孔。
三星白眼……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们要做什么？俩个高危，一个超危战士，竟敢闯进城市特区，挑战一名死灵法豪？或者说，他们竟然要杀死他？
超危战士将枪口指向他，口中吐出冰冷的宣言：
“这一次，宣战的是我们。”
巨大的霸王龙从天而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