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良听到这里,心中未免有些许失落。他倒不是因为自己是一个妖物便而怏怏,只是原以为自己就算是个妖修,也会是些龙凤之类的化神之兽,此时得知自己竟然只是极平凡常见的妖兽,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好在老者既说他原本就是筑基期的修为,倒也算是一件可庆之事,只要将那些沟壑填补满了,自然就恢复了原来的修为。
老者也不再说话,轻一挥手,一本残破不堪的册子飞到墨良手中。册子极其古旧,色泽枯黄难掩其中墨香,也无名目,自第一页起便是修炼之法,只是后面显是被人撕去,参差不齐牙口犹在。
“书虽残破,其中却是金玉之言,你不可轻视,待你筑基有成后细细参悟,若有机缘得到下半本或许可成大道。若没其他事了,便退下吧。”
墨良将书册塞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开,又想到魂寄傀儡之事,心道:“这里处处古怪,老仙人与我说话之时,声音仿佛就在脑海之中一般,想来那傀儡之事瞒不得他,便问他一问。”
想到这里,又行了个礼问道:“弟子还有一事请仙人指点。这傀儡无筋骨血脉,缘何魂魄可以寄居其上?”
“傀儡若有内丹为心,便于人体无异。傀儡若非凡品,魂魄自然可以寄居其上,人若死了,魂飞魄散,那躯体还不如傀儡呢。
她在你这傀儡之中,魂魄无需依存肉体,因此消散极慢,便是活个千余年也未必不能。
自你从那南赡部洲回来,我便知道你在后园做些什么,这魂魄寄于傀儡之上未必不是好事,将来你与人争斗之时,傀儡既有魂魄,定然灵活异常,却不比你靠些符篆控制起来方便的多?
至于如何能让那魂魄听命与你,那便看你的本事了,鬼族之中倒有些夺魄引魂的法子,你将来若想靠傀儡与人争斗,便要去鬼族那里寻这操魂之术,到时候万千傀儡一出,便是修为比你高出许多之人也要退让三舍。”
常言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时却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老者三番两次提到鬼族的操魂控魄之术,墨良却不以为意,只当老者泛泛而谈。
心中疑惑既然已解,便不停留,躬身行礼后徐徐退出,只留下老者一人。
“你三番两次地提那鬼族之事,怕是居心叵测啊,老东西。”一个声音自老者的袖中发出,语气极为平淡,无爱无恨。
“嘿,他此时或许没放在心上,将来总会想起的。你看他根骨如何?”
“根骨极佳,悟性不错,短短几个月便能进入那虚幻之境,修补脉络,在凡物之中也算是极难得的了。”
“你今日与我说话怎么少了几分戾气,不温不火?”
“嘿嘿,这些天我也思量了许多,既然被你擒住,只能说明我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便是心中不服,那也只是给自己的台阶下罢了。
你我之间的仇恨我自然记得,若是我现在能出来,定然与你争个你死我活。只是既然出不来,便静下心来看这三界大乱,也是我当初的夙愿。
况且那小子终究是我们妖族一脉,你拿他当棋子,就必定要让他修为精进,不然这棋子也是可有可无。将来他若是修为精进到你我这等地步,输赢还是未知之数。我是斗不过你,也许将来你却要被我们妖族踩在脚下。到时候看着你如我一般生不如死,却是一件乐事。
况且他悟性又高,我那功法总算是还有重现天下的时候,他也算的上我的徒弟了,这个徒弟除了心境中少了分杀气,倒也颇和我的胃口,我还要谢你给我找了个根骨悟性如此之好的徒弟。
只是,老东西,你既在东胜神洲布下了那么一步棋,又何必再费这番周折?我那心法只有半部,另半部当年我撕碎了扔在世间,他若找不到那半本,终究不能搅个天翻地覆,不如你把你的那些神通教些给他?”
“你可相信机缘二字?”老者没有回到,反问了一句。
“屁,我不是说我的功法不如你,只是那册子只剩下半本,你还真信这机缘二字?你真的以为他便靠这两个字找到那半本功法?”
“呵……”老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机缘之事,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
我把本命法宝幻化成这斜月三星洞,本是为了我那枚得了形体的舍利在这里修成散仙,躲避那天劫之数,想来那散仙的天劫对我这法宝还是无能为力。
只是我断断不可前往南赡部洲,不然被他们发觉,总要怀疑这猴子的来历。我虽安排了几个猴子引他生出了长生之念,又教唆他乘船过海寻找长生之法,却也是愁闷如何将他引到这西牛贺洲。
不想正思索之际,这小子却来了,这不是机缘又是什么?
他又不是我法力所幻化出的,叫他去南赡部洲引那猴子前来正合适。他说他那师傅死前卜卦叫他往西会有一番机缘,可见这都是注定之事。况且他又是墨家子弟,那墨翟就是如此,便成了散仙也搅得仙界头疼不已,他们在尘世便远朝堂,亲百姓,干些以武犯禁的事,到了仙界,那些条框法规又怎么能约束住他们,将来这小子修为有成,若不搅个天翻地覆,那可真是鬼了。
我那日仔细思索一番,便把你的功法给了他,他若真有机缘,便一定能得到剩下半本,若没机缘,我也不强求,本身他就是白送的一枚棋子,得不到那后半本就是不堪大用的闲子一枚,若是得到了便是奇兵一支,还是那句话,看机缘吧。”
“只是那水帘洞虽然灵气十足,虽为东洲群山百龙之首、千川之源,但那里毕竟是道家禁脔,你又何必将舍利放在那个地方?”
“若是将他安放在这西牛贺洲,且不说我那好徒儿能不能起疑,就是将来猴子去大闹一番,生在西洲,便是烙上了我们这边的印记,那些人略一思索便会想到根源,那可大大不妙。
生在东胜神洲,就算出生之时多有异象,那里毕竟是道家禁脔,他们也不会多想,只当是个得了天地造化的事物。”
“你到底如何打算的?”
“不可说,你自看吧。”
“也好,若是知道了,未免少了看的兴趣。”
“正是如此。”
“算算日子,那猴子也快到了吧?”
“最多还有两个月,说不得又要出去一次,引他前来。当初那猴子身在南赡部洲,我不便前往,只要他来到了这西牛贺洲,便是瞽聋之人,我也能引他前来。”
老者说完便不再出声,有如沉睡了一般,过了良久,方才说道:“我久不历人世,这些幻化出的弟子都没有一丝的烟火气,这次除却引那猴子前来,还得去那些市井之地忍些烟火尘俗之气。”
“我看那也不必,那小子来的时候我看他神情多有古怪,想必就是因为你的那些幻化出的徒儿没有一丝生气,他也没有多问。那猴子不过是为了求长生之道,也必然不会在意。”
“他的本形是我的舍利,得天地灵气化形而成,现在有了自己的神识思维,定是极其聪慧之辈,若是让他看出古怪,将来只怕夹杂不清,节外生枝又生出什么变故。若是将来让他觉得我只是在将他当一枚棋子,终究不好,此事需瞒的深些,一切宛如顺其自然才算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