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岚镜南部不过五日,凤都皇宫便发生了剧变,南宫闻墨逼宫,派了军队将整个皇宫围住,封锁了一切出口。若此番她逼宫得逞,待我回到凤都,一切都无可换回了。但愿,风瑾能够及时到达。我也明白白凤女帝的苦心,三国之中东璃为首,若与东璃联合,朔国灭,则东璃岚镜强弱明显,迟早也是东璃的囊中之物。而若与朔国联合,方能稳住局面,岚镜国与朔国力量相衡,能得一时和平。
我担心白凤女帝的状况,常卿安慰我道:“殿下先宽宽心,女帝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事,倪王一直在保护着女帝。”
倪王······虽然在朝堂之上倪王是白凤女帝是忠实臣子,可我总觉得似乎在东璃的时候便已听说过她。那个严厉而雷厉风行的女人······一个清冷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看向常卿:“倪王是不是有个女儿嫁给了东璃皇帝?”
常卿点头:“不错,如郡主生得极美,只可惜红颜薄命,三年前东璃与岚镜之战时,她已被东璃国君处死。”
果然······我想起那个在漫野蝴蝶花海中翩然起舞的女子,在我清歌时协奏琴律,只可惜被一句误言香消玉殒。我长叹一声,缘起缘灭,这又是一个轮回了。
常卿道:“殿下勿需如此,两国开战,敌国公主能得这样一个死法,已算是东璃君主的仁慈了。”
是么?我还要感谢蓝景溯让如妃能体面地死去吗?
快马加鞭赶回凤都,风瑾的队伍已赶来,一切果然都有了定局。南宫闻墨被软禁在公主府,白凤女帝此刻已到了弥留之际,见到我回来,道:“妤儿,皇祖母料到会如此,你离开凤都去安抚民心,也能让皇祖母在世时知道结局,皇祖母也···安心了······”
我俯首而泣,白凤女帝吃力地摸了摸我的长发:“妤儿,你很快就要称帝了,以后···不要再任性了,因为、因为皇祖母走了,就、就没有人再···宠着你了······”
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泪眼看着白凤女帝:“妤儿,做女帝很苦,孤独、背叛,你、你都会尝一遍······妤儿,我和阿紫···你母亲,都会看着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话未说完,白凤女帝便已合上了眼,心底的哀恸铺天盖地而来。我以为经历了三年前的那场浩劫,我早已不会有什么可哀恸的了,然而如今白凤女帝的辞世,却让这种感觉再次袭上了我的心头。
我埋首在榻前,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宫人齐齐痛哭。短短数月,我却对这个老人有了不少的感情,虽然并非亲生,如今为她披麻戴孝也算是对她的一份回报了。
白凤女帝的葬礼结束后,我入住凤宫,白玉石阶上,风瑾将手心摊开,示意我把手放在他手中。我将手递过去,看到我手指上的白玉扳指,他微微笑了:“既然你喜欢这枚扳指戴着也无妨,我们也不怕多这一个。”
因为白凤女帝刚刚驾崩,联姻仪式一切从简,风瑾不日便启程回了朔国,待我到了朔国再举行隆重的大典。
我看着手上的那枚金色龙纹扳指,无声微笑,大典之后呢,我还是要回凤都,‘夫妻’一场,一生相见的时间也能寥寥可数。
将宫中事宜安置好之后,我去了一趟公主府,这时的公主府早已不复从前的喧闹。草木疯长无人修剪,先前府中的男宠也早已争先恐后的离开了,只是原先住在外面的凤歌却要求自己去公主府。当时的白凤女帝念及南宫闻墨这些年也为岚镜国出了不少力,也便答允了,而南宫闻墨的表妹颜如玉为其心腹,自然也被软禁在公主府。
软禁在公主府,终身不得踏出府门半步,等同于无期徒刑了······
凤髻凰鬓,额心是三瓣潋滟盛开的梅花,陌生的装束,我就这样出现在蓝景汐与南宫闻墨的面前。
南宫闻墨虽被抄了所有家产,然而发髻依旧束得油亮光滑,红衣依旧鲜艳,倒似乐得享受的样子。蓝景汐见我进来,行礼道:“罪民见过女帝。”
最民?我挑了眉,你当然是有罪的。
是了,女帝,煌凤女帝。一声女帝,将这一步之遥远成千万里,我微微笑:“平身。”
而南宫闻墨依旧坐在不远处的紫檀椅子上,只懒懒地望了我:“哦,女帝陛下怎么到寒舍来了?”
我笑:“朕来看看皇姐你。”
南宫闻墨冷哼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
“看来,皇姐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嘛。”
南宫闻墨站起身:“那是自然的,有凤歌在身边,皇姐的日子自然好过。”
如此明显的挑衅,我却扬眉笑道:“看到皇姐过得舒坦,朕也就放心了。”
看我并没有如她所愿地动怒,南宫闻墨骂道:“你以为你赢了?蓝景汐不还是没有回到你身边吗?呵呵,当年,若不是本公主相助,他能把那东璃江山拿到手里?”
怎么又牵扯进了东璃?
南宫闻墨说道:“蓝景洛才是东璃皇室的嫡长子,他最得先皇帝喜爱又如何?你以为你爱的人有多善良?那么不择手段深深城府只是他隐藏得好罢了,我是狠毒,可也只有我才能与他在一起!南宫闻妤你凭什么?”
见我没有言语,南宫闻墨道:“你以为蓝景洛是怎么死的?被下了穿心蛊,五脏六腑被虫子吃透,虫卵长大将血肉食尽咬穿了骨骼与皮肤钻出来。蓝景洛就是这么死的,看看他的那位端庄的王妃吧,看看她如今的疯癫模样,你以为是什么造成的?”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看着南宫闻墨:“我爱他,他是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
南宫闻墨闻言怔住,随即疯狂地大笑,指着我对蓝景汐说道:“你听听,这个女人在对你表白呢!”
蓝景汐微微皱眉:“殿下又识错了,我是凤歌。”
南宫闻墨看向我:“怎么样?你死心了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我牵起唇角笑了,手中败将发泄怨恨而已,我转身道:“如此,皇姐多保重吧!”
我转身离开,然而身后传来了利器刺入皮肤的声响,回身才看到南宫闻墨握着剑直指着我,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她的胸口竟被一柄长剑刺穿!她缓缓地回身,看到披着长发的颜如玉:“是你!”
颜如玉狰狞地笑道:“没想到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答应我我帮你的话,你得帝位我得蓝景汐!是你先食言的!”
我看着颜如玉怨恨的眼睛,忽然想起三年前去南丰都的途中遇刺时那刺客的眼睛,那个女人就是颜如玉!
蓝景汐疾步走来搀住南宫闻墨,颜如玉拉住蓝景汐的衣袖:“我们走吧,我们一起走······”
然而蓝景汐的眼睛始终在看着南宫闻墨,我心中不禁一阵绞痛,此时侍卫已闻声赶来,将三个人包围在里面。带兵的正是新御前侍卫苏乾,他也就是先前白凤女帝安置在南宫闻墨身边六年之久的内应,苏乾道:“陛下,您······?”
我摆了摆手:“朕没事。”
南宫闻墨已接近疯狂,她歇斯底里地大笑着扑向颜如玉:“黄泉路上我们姐妹相伴也不寂寞了!”
刺穿南宫闻墨胸口的长剑瞬间没入颜如玉的心口,血自颜如玉唇角流出:“不······”
南宫闻墨对我笑了笑,诡异无比:“南宫闻妤,你也别得意,我给蓝景汐下的可不只是绝情蛊。绝情蛊早就被慕杞解开了,剩下的另一个,就算神谷老人的祖师复活只怕也想不到解药了!哈哈!”
我蹙了眉看她,南宫闻墨是脸上竟露出一丝满足,而颜如玉的手依旧直直地伸向蓝景汐,口中呢喃着模糊的字眼,而蓝景汐的脸上始终是淡漠的,并未有一丝痛苦的神色。
我不禁诧异,这便是中了蛊毒的人么?无情无欲,活着是绝情。可是之前在碧冷宫中,南宫闻墨称赞慕杞师兄的时候,蓝景汐明明是有吃味的表情啊!
不是说施蛊者死了之后,蛊毒便会解开么?难道不是这样?罢了,这蛊毒连慕杞师兄都没有看出来,只怕天下也没有人能解了。我看向蓝景汐:“你要不要离开这里?”
他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我只得转身离开,吩咐苏乾:“把长公主葬了吧。”
回宫之后,苏乾后来告诉我公主府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凤歌也离开了公主府,回了凤都郊外的梧桐轩。然而此时苏乾却向我提出辞官,我讶异地看着他,他说道:“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只是有一个人已经等了臣很多年,臣也该弥补她了。”
我看着苏乾俊朗的脸:“恩重如山?”
看我怅惘,苏乾笑了笑,说道:“那个人说对臣说她和陛下很久没有见面,十分想念陛下,陛下要不要去见见她?”
到底是谁?我看着苏乾,我是相信这个人的,便点头:“好。”
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丝期待,我在这个时空能有几个故人?更不用说是在岚镜国了。然而想到蓝景汐的‘复活’,我忽然想起倪王之女如郡主,莫非是如妃没有死?愈走愈近,看到一方简单的宅院外包围着漫野的蝴蝶花田,心中的喜悦几乎要溢了出来,我看向苏乾:“难道是······?莫非你就是她对我说起的那个人?”
苏乾但笑不语,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清丽的笑颜,窈窕的身段,素然的妆扮,道:“可怡。”
一句久违而温暖的称呼,她不叫我女帝,她还是当我是朋友的。她轻轻抱了抱我:“好久不见了。”
“如······你、你还活着?”,我又惊诧又喜悦。
她笑了笑:“当年皇上是听了你的请求的,可怡,一杯毒酒不过是掩人耳目。”,她看着我:“我都听说了,后来的你好生厉害呢!人人都知东璃有个夏老板。可是,你也清减太多了。”
我笑,指了苏乾:“他就是你的那位神秘的情郎?”
苏乾笑笑:“原来陛下早就听说过我?如儿,看来你对陛下描绘的我很是不错嘛。”
······这哪里有半分严肃的样子?
如儿拉我进门:“进去聊。”
我道:“你们还没成亲呢?那好,回宫我就给你们赐婚怎么样?这样倪王也不敢反对,不过,苏乾,你的辞呈被驳回了,我不批准。”
“陛下?”
“又能抱得美人归,又有俸禄,你有意见?嗯?”
如儿只是看着他微笑,苏乾看了看她,对我笑道:“臣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