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此时已是深秋节气,在东璃‘在水一方’的初冬新品一定也上架了吧。烽火依旧不休,我在朔国军营督战,灯火辉煌的营帐之中,我久久地注视着手中的那一方素笺,送信的使者说是何盼兮差他送来的。那上面的字体颇像盼兮来这个时空之后练成的,只是,盼兮与我的信,不该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字体么?这封信,里面有蹊跷啊!
盼兮在信上约我在寒郊见面,说有事相谈,我也能猜到会是什么事情,常卿阻拦道:“陛下,这种时候,您不该冒险出去的。”
“他是我大嫂,又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陛下!”
极北之地的深夜寒气重重,我裹紧了貂裘,立马于寒郊。月光下等着我的并不是何盼兮,而是段肃,我笑了笑,果然如此。
“大哥。”
段肃看着我,缓缓说道:“你还认得我这个大哥?”
我微笑了看向他:“我对大哥并没有敌意,大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可怡,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岚镜国碧冷公主,你当女帝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与朔国结盟,你不念在别的,可念在···瑜王的情分上也······”
我挑眉:“大哥是战神啊,如今对朔国也是久攻不下了么?”,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大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兵刃出鞘的声音划破了冷寂的天空,我的身边很快被重甲的将士包围,一阵马蹄声急速地传来:“住手!”
长发在风中飞扬,一身戎装的何盼兮的脸庞被寒风吹得发红,她急急勒住缰绳:“段肃,她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伪造我的字呢?!”,说完,何盼兮一甩马鞭,对我恨铁不成钢地叫道:“夏可怡!你脑子进水了么?我要跟你写信用得着这种字吗?你还真就一个人来了!”
星火下,我看着段肃和何盼兮,缓缓说道:“大哥,我想完成白凤女帝的心愿,让岚镜国富强下去。可是来朔国督战这一路走来,烽火所过,民不聊生,尸骨满地,血流成河。曾经,我在东璃南丰都的时候看到过南会王滥杀无辜,可现在我们与他又有什么两样?我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了,拿苍生的性命来换一时安乐。”,兵刃在寒冷的空气中闪着森然的光,我松下缰绳,望向段肃:“大哥,你这么做,我成全你。”
何盼兮哑然地看着我,半响竟哽咽着流下泪来:“你个傻瓜,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吗?你还能活得了吗?”
星月的光芒柔和的洒落一地,银衣的铠甲之上,段肃冷峻的面孔也有所动容,挥了挥手,周围的军士便紧紧围了过来。然而身后传来了更大的声势,朔国的人赶了过来,马背上风瑾的目光越过我:“段将军,又见面了。”
段肃并未答话,只是看着我眸子一紧,挥手间侍卫的刀剑便已在我身侧,我看向风瑾,笑:“风瑾,并不是只有你会用这一招的。”
时空轮转,如今的角色早已转换,当初我求那大夫去找段肃来救我被风瑾威胁,如今却是段肃威胁我而风瑾来‘相救’。我是料到风瑾会来,可我也想到要成全段大哥,对于岚镜国女帝这个身份,我是接受了,可我是真正的夏可怡。只有夏可怡活着,那么蓝景汐就还‘活着’。
兵刃相交,很快有血腥气弥漫在空中,何盼兮绕到我旁边刚刚抓住我的手,一道虹光闪过,将整个夜空照得仿若白昼,森然的杀气从身后传来。我在这道光下回头,不由得睁大了眼————蓝景汐?!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那张绝美的脸上已沾上了鲜血,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摔开了何盼兮。何盼兮正要再杀过来,然而看到蓝景汐的脸时竟怔在了原地,手中的剑‘当’地掉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段肃和风瑾看到蓝景汐时也是怔住了,这一刻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没有人动弹,却有铺天盖地的杀气弥漫。风瑾盯着蓝景汐,眸光愈加暗沉,蓦地挥手道:“杀!”
我一惊,他是要杀蓝景汐!
段肃的眉宇皱起:“不能让煌凤女帝再回朔国!”
呵,蓝景汐你看,连你最亲密的臣子都不相信你还活着了,蓝景溯又怎么会相信?
蓝景汐在刀光剑影中抱着我,令我想起三年前在南丰都,他在一地的鲜红之中,他无措地抱着我,不停地叫‘夏儿’。我忽然在这一场劫难中感到了久违的安心,有他在身边,真的是足够了。
然而纵使蓝景汐以一敌百,可这两方三千多人,他又如何能轻易脱身?纷乱中,忽然一道身影飞快地扑了过来抱住了蓝景汐的背,我惊诧地看过去,却是寒凌洛,她的背心赫然一柄长剑!而在她一步之外站着被这一突发状况震惊的倾玦!
暗红的血流了出来,寒凌洛渐渐倒了下去,倾玦抢身过来抱住她,她看着倾玦目光柔和:“我知道你一定会为他挡剑的,倾玦,我、我不想,你有事······”
“凌洛!”,我在蓝景汐的怀里挣扎,怎么会出那么多血?为什么她的身下流了那么多血?伤口不是在背上的吗?
倾玦注视着寒凌洛,目光里有前所未有的痛楚,冰冷的夜里他的手紧紧握起,骨节凸起。何盼兮惊叫道:“是流产啊!凌洛!你坚持一下,凌洛!凌洛!!”
“凌洛!”,我想上前去看,而蓝景汐紧紧抱着我在刀剑中飞快地掠过,身后追兵不断,不停地恶战、突围,然后又是一番恶战,直到我们逃进大漠,遇上突起的大风,将两个人埋入沙下才得以逃脱。
待两个人从沙子中出来,才发现大漠上冷得沁骨,我伸出手来帮蓝景汐拍身上厚厚的沙,才发现他身上有重伤,流出来的血都被冻住了。而在确定安全之后,蓝景汐便重重地躺在了地上,我帮他包住伤口,轻轻唤他:“蓝景汐,蓝景汐,蓝景汐······”
他吃力地抬起眼皮,我看着他:“你记起来了,你把什么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他面无表情:“陛下,你又认错了······”,遂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跪坐在寒冷的大漠里,在风沙之后安静的夜空下,缓缓抬起双手掩住脸痛哭失声。蓝景汐,他愿意舍弃生命将我带离出刀光剑影,可是他还是记不起我到底是谁,他还是记不起!
我看着陷入昏迷的蓝景汐,望着一望无际的荒原,只能紧紧地抱着他。黑暗里听到他喃喃地道:“水、水······”
水?
可这茫茫大漠,哪里有水?看着那张蒙盖了沙尘的脸庞,我拔下头上的金簪划破手臂,让鲜血缓缓流入他的唇中。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体力不支地昏睡了过去。
似乎是睡梦中,还是在这片茫茫大漠上,伴随着一道粗糙的唇吻在我我的额头,一声呢喃传了过来:“夏儿······”
我向着声音的源泉寻去,更紧地依偎着他,心内无比的安定,复又沉沉睡去。黎明的时候我醒来,看到蓝景汐已经醒了,我的身上竟还盖着他的毛毡子。我急忙爬起来,将衣服披在他身上:“你身上还有伤呢,不能再受寒了!”
蓝景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披好毛毡,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们快回岚镜国去吧。”
我拉住他:“昨晚你为什么会来救我?你怎么会在朔国?”
蓝景汐淡漠地看了我一眼:“我只是来这极北之地寻三条宝弦,恰巧遇到你受难。”
我怀疑地看着他:“那么,寻到宝弦了吗?”
“没有。”,蓝景汐的唇角有道笑意稍纵即逝:“原来根本就没有宝弦。”
蓝景汐拉住我的手向前走去,我看向茫茫大漠,却无比安心地随着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