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降临。
没人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虽然知道拉基只要按照卦象行动便不会有事,可他的执拗却令人放不下心来。如果他宁肯冒着风险,也不愿意按照命运的指引行事,小伙伴们连拉他一把的机会都没有。
米休不自然的笑笑:“好了,还有谁想算上一卦吗?”
沉默依旧。
“好吧。”米休叹了口气,“那我差不多就该准备离开了。”
“米休,你不先问问下一次任务是什么时候吗?”萨莎提醒他道。
“嗯?也对。”米休顺势问道,“无名之神,我们的下一次任务是什么时候?”
“最快半年后,最慢不超过一年。”无名之神说得和上次一样模糊。
“也就是至少有半年时间没有正式任务了?”米休耸耸肩,“反正只要碰上机会,你也会无缘无故给我安排临时任务,问了跟没问一样。”
其他小伙伴们都很赞同米休的观点,临时任务确实防不胜防,而且这奖励么……怎么看都很坑。
“无名之神,我要补全兑换钝足术和黄土牢这两门魔法!”
“请求接受,扣除轮回者米休一百九十三功绩点。”
线条浮现,巴思哲的涂鸦卷轴上又多了两门完整的魔法。
还剩八十六点功绩,米休干脆又兑换了个嗫语之息,放在了复写卷轴上。
虽然卡玛伊已经学会了嗫语之息,由于这条魔法实在太好用了,用来跟人说悄悄话再合适不过,米休终究还是放弃了兑换价格更高的蹈影之舞,也要增强自己的战场指挥能力。
最后的兑换,则是拆分为四次的五点辅助系统使用权,米休兜里还剩四十七点功绩,留待今后备用。
至于从任务里得到的那些好东西……米休也只能忍痛将其扔进自己的个人空间,毕竟这些东西价格不俗,而米休除了重生祭典之外就再也没参加过任何战斗,根本无法解释清楚其来源。
“两块破碎神性晶石,一块小魔力石,一块中魔力石,还剩一次使用机会的偏折护盾,再加上一瓶小无敌药水……”米休心如刀绞,依依不舍地跟自己的财产道别,“还有你……我的小树种,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树灵种子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如果不能交到正确的人手上,它就只是二十五点功绩而已。
什么?你总不会指望米休自己把它给种出来吧?
米休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暂时把它留在个人空间里,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将它交出去。
跟小伙伴们一一告别之后,米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回归。
…………
当米休为了自己的小命而在异界奋战不休的当口,一辆马车停在了塔巴斯训练营的正门前。
“为什么不开门?”马夫愤怒地喊道,“你们不知道车上是谁吗?”
守卫为难地答道:“请您原谅,这是上代主人留下的规矩。入夜之后,除非流岩城的正式官员来访,哪怕是发生了火灾,正门都绝不能打开。”
车夫越发愤怒了:“看清楚了!这是塔巴斯少爷的车!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
“你不也是奴才吗?”大门背后的另一个声音小声说道,“说的好像比咱们高贵多少似的!”
车夫的耳朵灵得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你说什么?有胆再跟我说一句!”
“够了!穆恩!”一片漆黑的马车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就在这里等着,天亮了再进去。”
哪怕车夫再跋扈,连自家主子都发话了,他又能说什么?
“是,少爷。”车夫穆恩愤愤不平地说道。
一只灯笼从上方吊了下来,等它重新被提起的时候,一个人影随着灯笼下方的载具一起升回到训练营的高墙上。
“吱呀”一声,老塔巴斯的书房大门被一名怒气冲冲的青年推开了。
“哦?这不是朱倪迩吗?怎么这么晚还想着回来?”老塔巴斯又惊又喜地从书桌前站起,“怎么?学校放假了吗?”
“老爹,你到底在搞些什么?”朱倪迩又气又急地埋怨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成了学校里的笑柄!”
“怎么回事?”老塔巴斯一脸茫然,“什么笑柄?”
“他们说你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跟那些奴隶一起吃饭、一起锻炼,甚至还一起……捡皂荚,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塔巴斯的心头涌起一团怒火,“你都打哪儿听来这么些个屁话?”
“不是我打哪儿听来的,是城里已经传遍了!”小塔巴斯双眼泛红,“都是因为你,我连带着成了全学校的笑柄!几乎所有人都拿这事儿取笑我,朱倪迩,要不要跟我手下的奴隶亲近亲近?朱倪迩,要不要跟我的奴隶一起用餐?就连桑德雷家的庶出子弟都敢跟我这么说!”
“桑德雷家?”老塔巴斯自动过滤了那些话的前半部分,“是不是流岩城执政官手底下的……”
“没错,就是他们!”朱倪迩随手倒了一杯淡麦酒,将其一饮而尽,“庶出子弟!庶出子弟啊!跟平民一样下贱的东西,也敢拿这种笑话来打趣我!”
老塔巴斯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朱倪迩根本没注意到,老塔巴斯话语中刺骨的冰寒。
“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朱倪迩依然不管不顾地吼道,“你难道已经老糊涂了,竟然不考虑下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朱倪迩的脸上。
朱倪迩被打蒙了,双眼睁得好像铜铃,盯着自己的父亲不放。
啪!啪!啪!又是三记响亮的耳光。
“畜生!”老塔巴斯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儿子骂道,“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知道你是一头畜生!”
“我、我怎么了我?”朱倪迩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有人辱骂你的父亲,辱骂你的家族,可你呢?”
颤抖的手指从上至下,把朱倪迩的身体指了个遍。
“全身上下毫发无损,根本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说明你根本什么都没做过!”这次换老塔巴斯咆哮了,“知道吗?换了是我,如果有人敢这么侮辱我的父亲,我已经跟他签下生死文书,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比我的父亲强?”朱倪迩捂着腮帮子小声嘟囔道,“他掌管的训练营拿了那么多桂冠回来,谁敢说他的坏话?”
“你、你这个……”老塔巴斯半天没说一个字,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朱倪迩的鼻子。
“你这个蠢货啊!”老塔巴斯的胳膊颓然放下,痛苦地哀叹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
“你也不想想,是谁支付了你的学费,供你在流岩学院读书?”
“是谁给你提供了交际所需的渠道,帮你结识那些所谓的上等人?”
“是谁保护了你,让你跟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打过交道以后还能活着离开?”
老塔巴斯的愤怒达到了最高点:“是我!是训练营!是那些你看不起的战士!”
朱倪迩撇了撇嘴,终究还是没反驳。
老塔巴斯继续吼道:“你真以为那些打扮得跟小娼妇一样的年轻女人是为了你这个人才接近你的吗?不是的,她们要么是为了你兜里的钱,要么是为了我们家的地位,要么是为了我们家培养出来的战士!无论那些小娼妇是来自黑街暗巷,还是大门高第!”
“没了我的钱,没了我的训练营和战士,你什么都不是,她们根本连一眼都不会看你!而你,我的儿子,竟然因为我给你丢脸,不辞辛苦地连夜跑回来质问我?你也配?”
“你为我的这件训练营做过任何事吗?你靠自己的努力赚过一个铜板没有?你知道维持一间训练营的运转,都有哪些程序需要运作?”
“你不知道,你他娘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整天拿着老子的钱到处挥霍,结交些一点用场都派不上的狐朋狗友,养上一群庸脂俗粉整天招摇过市!”
“简直就是个跟你母亲一样的废物!”
听到最后这句话,朱倪迩双瞳紧缩,成了一个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小点。他双拳紧攥,骨节咯咯作响。
然而,在老塔巴斯的面前,他的愤怒最终还是无力地消退了,留下一片无可奈何的沉默。
老塔巴斯在怒火消退之后,平静地说:“从明天开始,你好好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了解一下我们塔巴斯训练营的运作情况。儿子,我们今天能够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拜训练营所赐,我年纪大了,不可能永远支撑下去,这副重担迟早要交到你手上。”
老塔巴斯喘了两口气,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你的房间我每天都让人帮你打扫,你现在就可以去休息了。”
朱倪迩僵立原地片刻,终究还是转身出了书房。
当晚,书房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半夜才熄灭。
朱倪迩带来的那辆马车终究还是没能进门,第二天一早,在训练营大门开启之后,朱倪迩飞快地从门后蹿上了车。
马车掉了个头,朝着它昨晚前来的方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