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什么?时间就是在你睁眼闭眼间就溜走的东西。
匆匆忙忙的,高一上学期就这样过去了,快的让宇杰还来不及回味。车窗外的风刮的玻璃吱吱作响,不知道到站下车后又是怎样的冷法。
车上有点挤,闷闷的,但比较暖和。
身旁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一身装扮点明了他的身份,农民工。他眯了下眼睛,然后从口袋里取了根烟点上,猛力地吸了一口,一股烟味就散发了开来。
宇杰皱了皱眉头,想要说点什么,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
“哎,你怎么回事啊!在车上还吸烟?要吸烟下去!”坐前面一排地女人转过头,有些厌恶的看着这个男人。高人一等的眼神,宇杰在一旁瞅了一眼就别过去看着窗外。这世上肯定有看穿世俗的高人,但更多的是狗眼看人低之辈。
男人讪讪掐灭烟,又舍不得扔掉,于是拿出烟盒,又装了进去。烟不是什么好烟,红金龙的,最便宜地那种,四块钱一包。宇杰知道价格是因为父亲就是抽的这种,只不过现在被母亲强制性的让他戒掉了。
车在路上会时不时的停一下,有人上车,也有人下。后来上了一个老婆婆,六七十岁的样子,手中提着一篮子鸡蛋,颤颤巍巍的上车,茫然看向车内,口中嘟哝着什么,身体还向着车后面移去。老人一只手将篮子紧紧护到胸前,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走过时身旁的椅背。
在走到宇杰前面那个女人身侧时,老人刚伸出手想要抓住她身后的椅背,女人冷哼一声,有些不满。老人嘿嘿一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又不知道往哪放,只好又向前迈了一步。毕竟是老了,身子一阵跄踉,差点摔倒。一个大手扶住了她,是宇杰身旁的那个男人。
“大娘,你就坐我这儿吧!”男人带着笑意起身,将老人扶着坐下来。
大娘口中连推辞着,身子却已经坐了下来。
“好人啊!今年坐了几回车了,还是头一次有人给我这个老婆子让座位,真是好人啊!”老人连连感谢,这个男人只是呵呵笑几声,没有说话。
整个车里没人说话,依然那么沉闷。宇杰突然想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这辆车里飘散着太浓的气味,这种叫做麻木的东西,宇杰闻着很不舒心。
宇杰不知道坐在前面的这个女人是不是很有钱,是不是城里人,他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么多谦让座位的新闻,都是发生在大城市里面的故事。这些故事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宇杰不想去知道,他只想知道如果现在的这个老婆婆在大城市中上了公交车,有没有人为这样一个一看就是农村的老太婆让座位?
这是个物质未必充盈,但精神已经快要腐朽掉的时代。若干年后,有没有干涸的可能?
宇杰的瞎想随着客车的再次停下而打断,自己该下车了。
宇杰死劲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想要包的更紧一些。天很冷,快渗透到骨子里面了。宇杰有些不适应,但若是比起来,还是比在车上舒坦。
这条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今晚走就有些凄凉了。下车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在冬天这个时候天色都黯淡了,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父亲说过很多次,让宇杰回来的时候打个电话,他来接。不过宇杰好少打过,就算是这么晚地时候。
路过几户人家的时候都有狗叫,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有些刺耳。宇杰听得其实很舒心,跟听着歌曲一样,倍感亲切。农村的狗肯定不会招城里人喜欢,没有一身华丽的绒毛,也不会娇贵地躺在主人的怀里撒娇。城里的那些宠物狗在宇杰的眼中从没有认可为纯种的中国的传统狗,并不只是因为它的身材,更多的是狗的秉性。农村的土狗从不会嫌弃自己的饭食,只要一点剩饭剩菜就养活了。农村的狗你可以忘了给它吃的,它照样能活下来。狗吃屎这样的事情不是狗的本意,只不过它的出生就是一条农村的土狗,有时候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宇杰在快到家的时候一个黑影奔到了自己的面前,是家里的那条狗。它没有急着凑过来,只是站在那里,盯着宇杰。宇杰也停了下来,看着它,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时间也可以看到这条狗眼中的那么一抹亮光,散着城市里的狗永远看不到的灵性,平淡而有着一丝哀伤。
这是一条老狗,宇杰读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养了它,狗贩子的带药馒头没有将它放倒,它硬是在口吐唾沫的情况下被隔壁的老奶奶用洗衣粉水灌肠救活了。这种生灵在接触过死亡后就变得有些灵性了,在这以后再没出过事,平淡的活到了现在。
土狗的命就是大。
宇杰和狗的对视没有太长时间,再对视下去宇杰觉得自己都变得神经兮兮了。他走向自己的家,这条狗很乖巧的跟在一侧,不叫,也没有贴在宇杰腿上。
母亲正在收那些挂在外面的腊货,宇杰叫了声:“妈,我回来了!”
这个女人转过头,看着宇杰呵呵一笑:“宇杰回来了啊!前几天刚杀了猪,正好补一补你这身子,又掉的这么瘦了!”
宇杰没说什么,上前帮着收拾这些腊货。
进屋的时候母亲嘴中不停地说道:“等下就炒你喜欢吃的青椒炒肉。今年的猪是瘦肉型的,你尽管吃,过年也吃不完这么多的瘦肉!”
宇杰嗯了一声,进门的时候父亲正坐着吃炒花生,身前放着几本书。母亲有些不满地嘟哝了几句“一辈子就是个小学教师的样儿,看再多的书有什么用!”
父亲猛一抬头,就要说话,宇杰连说道:“爸,帮忙把我手里的腊货挂起来一下,我去放包。”
父亲接过宇杰手中的东西,但嘴里还是不忘说道:“你懂个什么!我既然教了这些学生,就要把他们教好,怎么能不好好专研哈课本呢!这是做老师的基本撒!”
“基本个屁!”宇杰的母亲一叉腰:“就是你这个基本搞得这个家是现在这个样子!拿那点工资连个家都快养不活了,叫你不要教书了你还拗着不干,你要是有本事就爬一下啊,就算是爬到小学的校长位置也行啊!跟着你这样的男人算是我瞎了眼!”
宇杰知道现在自己不阻止今天算是没个安静的晚上了。他走到母亲面前,脸上紧绷着说道:“妈,去做饭吧,我饿了!”
母亲转身就去做饭了,父亲还想说些什么,宇杰沉着脸看着他,他硬生生将自己的话吞了进去,又低着头看起那看了快半辈子的教科书来。一场战争就这样消弭了下来。
宇杰将包放到自己的房间里,长呼了一口气。以前的自己根本没法像今天这样阻止两人的争吵,可能是自己真的长大了吧,终于可以让他们不再忽视自己的话了。
父亲,这个被村子里认为最窝囊的男人,教了一辈子的小学。并没有桃李满天下的那种风光,偶有曾经的学生自外面回来,也不过是斜着眼瞧他一下,好一点的可能会递上支烟。小学老师能让人记住本就有些难,更何况是他这种上课只会板着脸讲课,古板的就跟木头样的老师。一群农村的伢,再能适应生活也无法适应他这样的老师,毕竟他们说到底也只是一群孩子。
能到现在还在这个学校教书,得归功于这破旧的小学,还有那低廉的工资。没有几个人能够在这样的岗位上待很长的时间,许多老师都是那种师范大学毕业后暂时找不到工作的人,跑到这样的小学混个一年的工作经验了就走了,换了一批又一批。
宇杰很想知道有没有人念着父亲的那点好,为村里的伢教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学生在踏入工作后还记得这位小学时候的老师?宇杰不知道,天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