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以前,她没有姓,所有的人都叫她青儿。七岁以后,她被卖到三大家族之一的公孙家,伺候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公孙大小姐,为奴为婢,她庆幸,至少不是买去那风尘之地,然富可敌国的公孙家族那里是她这等天生身贱之人可以安生容身的?娇蛮的大小姐哪能那么好伺候?
她终究成了别人的踏脚石,当那同她一同入府的翠儿踩在她的头上顺利的得以冠上‘公孙’的姓氏时,也代表着她的生活从此坠入地狱……
富可敌国的公孙家族,鳞次栉比的楼阁廷台,也有那样低矮阴暗的角落。
那是一个终年看不见阳光的角落,即使是最炙热的夏日,房间中永远只有潮湿和阴冷。
每天都有洗不完的衣服,永远都是吃不饱的残羹冷饭,青儿偷偷看过一次别人吃的饭,即使是下人,也都是冒著热气的白面馍馍,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到白面馍馍是在什么时候……
每天晚上,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男人进入她那阴冷的房间,撕扯她本就破旧的衣衫,压上她瘦弱的身体……
不能叫苦,因为那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增添别人的乐趣,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记忆当中母亲一边咳嗽一边把他拥在怀里,说的那句话:“我的小青儿,你还那麽小,真不舍得离开你啊,可是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麽事儿,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活下去。”
终于,今天青儿等来了一个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来又是那个大小姐一时来了兴趣吧,她知道她只是炮灰,只是别人利用都嫌麻烦的贱婢。
一身盛装,站在官道上,青儿静静的等待着那个所有人口中的“妖怪”的出现;不是不害怕,只是……还有什么是比那地狱般的日子还要更加可怕呢?
百里艾冰丝毫不加掩饰,大摇大摆的走在管道上,远远的,便看见那里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见到她不喊也不避,百里艾冰不禁勾起唇角,她这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呢,当真有趣!
可当渐渐走近那个女子时,绕是她百里艾冰也不禁皱了眉头,除了那一身衣服,那孩子那里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看那气色,看那身形,比饥荒儿童都还不如,猜都不用猜就可以知道定是饱受不堪折磨所致……
又是有钱人的把戏么?
百里艾冰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儿兴起了一丝怜惜,上前直接拉过小女孩儿苍白且布满淤青伤痕的手,把起脉来,她可不管这女孩儿为什么在会出现在这里,既然都是冲她来的,那么她接招便是,只是这个孩子……可怜啊!
这一把脉,百里艾冰当下惊得火冒三丈,也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上一世的经历根本称不上真正的凄惨……
“几岁了?”百里艾冰控制一下情绪后问道。
“……十五。”青儿本来也是很害怕的,可是在对面这红发红衣的怪女人开口后,她心里便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小声的回答,只是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脆弱。
“愿意跟着我吗?”百里艾冰决定多管一回闲事。
青儿瞬间瞪大了双眼,瘦弱的脸使得她双眼本就有些突出,此时看来更是分外分明,煞是渗人,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以前的惨无人睹的日子一一在眼前浮现,最后定格在一点,似乎……是有人肯要她了,她可以离开地狱了……
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会怎样,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也是地狱,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重重的点头:“愿意!”
哦?永不放弃的丫头,倒是不错!百里艾冰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自然是把青儿脸上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本来以为是捡来了个累赘,但现在看来,未必啊……
百里艾冰抬起青儿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方才诱惑道:“乖孩子,看着我,仔细看着我的眼睛……”
不错,百里艾冰用的正是催眠,改良后的深度催眠,能够让她很简单的知道青儿的一切,包括青儿本人遗忘的,或者仅仅是她看到过一眼的东西……
这个催眠,就连面对普通人,百里艾冰也是不敢冒险使用的,一个不慎,引起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但对象是青儿的话,百里艾冰却不担心,这丫头此时犹如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一般,再短时间之内,对她产生了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此时使用,正是时候,一旦等这丫头稍稍安心,这个催眠便也不能随意使用了。
半晌,百里艾冰缓缓收回视线,缓缓转身,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方才让心里的郁结压下去一些,试问,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怕,不是妖,也不是魔,而是人啊!
一个十五的孩子便经历了那等不堪……能坚持到今日,怕也是因为她尚还不懂这种伤害究竟是什么吧?只是习惯性的承受,然后在悲惨背后,偶尔有片刻的美好憧憬,这点憧憬便成了她坚持的唯一力量……
所以说,她百里艾冰才觉得很多人都该杀,所以她才讨厌被沾染嫉妒的女人,所以她才讨厌自以为是玩弄别人的男人;人类,方才是世上最恐怖的存在啊,包裹她自己,杀了若干人的自己。
但百里艾冰终究还是有原则的,她所杀之人,迄今为止,确实没有一个是真正无辜的。
“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不知道,但娘说要我离开,一定要离开……”青儿皱着眉头痛苦的说。
“哼!你娘也是蠢,去招惹那种男人,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害了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蠢,蠢不可耐!”
百里艾冰冷哼,心里却是思索开了,表面上看似好不关系的事情,南辕北辙的,可这其中却隐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千丝万缕的关系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所有人……
百里艾冰只是个女人,她本来也就只是习惯做一个杀手而已,杀人或者被杀,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个谋生的职业而已,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事情,什么前因后果啦,什么恩怨情仇啦,什么功名利禄啦,与她都没有关系。
可是……果然是她太单纯了吗?
这一路上,她杀人,赶路,杀人,逼问,再杀人,在不断的收割生命中,百里艾冰基本了解了近来关于自己的种种“罪行”,自然是明白定是有人在利用她做着什么,以求达到某个目的。
怕是有人知道她的底细了吧?
五年前,从百里家族到若虚门,再从若虚门直接到暗盟,她并没有刻意掩盖踪迹,想来也已经被人查了出来了吧,怪就怪在江湖上却偏偏没有半点这方面的留言,想来,定是有利害人物在操控这一切。
百里,公孙,司徒,皇室,若虚门,鹰帮……等等等等,全都动了起来,呵,她百里艾冰的身份倒也罢了,百里家族大小姐以及十大阎王之一的暗盟杀手,足以让任何人重视,只是眼前这个怎么看都只是个被殃及无辜的可怜小女孩儿却也成了其中一员……
可是,真的无辜吗?或许她本身的确是无辜的,但是她却偏生有一个绝对与无辜挂不上边的父亲啊!
“叫什么名字?”
“叫,青儿。”
“青儿么,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叫宁青。”
百里艾冰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只是那速度却缓慢了许多。
青儿小跑步的急急忙忙跟上,声音细小却坚定的应着:“是!”
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那个人人可欺辱的奴才青儿,只有影子宁青,而百里艾冰也没有想到,今日这个一时心怜的决定让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伴。
“前面便是回源城吧?据说天香范里有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嘴阮小二,待换下你这身不成样子的破布,我们便去听听故事吧!”不知道今日之事会在江湖上传出什么样的留言呢……
是她这个妖怪能食人精血还是能迷人心智?啧啧,想来二者都有吧……无趣,甚是无趣,这等传言,未免太老套了些,缺乏新鲜创意啊。
待两人走远,官道上显出几个人影,为首之人是一个衣着华丽锦服,身段婀娜,杏眼樱唇,翘鼻鹅脸的绝色女子。
女子一脸倨傲,如同骄傲的孔雀一般,看着百里艾冰远去的背影,愤愤不平的喝道:“废物,都是废物,还好让那个贱人青儿先去试试,不然……哼!那怪物倒是果真能迷惑人心智,邪里邪气的,恶心……”
闻言,那女子身后一家丁弯腰献媚道:“大小姐莫气,大小姐乃千金之躯,那等怪物大小姐还是避远一些,以免沾染晦气……”
“哼!女子当即冷哼:“闭嘴,这些还用得着你说?我公孙家族也能出你这种愚笨的奴才,给我滚下去自己领罚。”
“是是是……”那家丁连连应着,退了下去。原来,这女子便是公孙家大小姐,公孙金爱。
那家丁一退,另一位护卫急忙又迎了上来,刚好替了空缺,也是一脸讨好:“大小姐,刚得到消息,若虚门门主在回源城内。”
“哦?”那女子顿时大喜:“走,立即回去,本小姐要亲自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