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把杨婉兮从香甜的梦境中惊醒。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张开双眼,才发现外面天已大亮了。
一阵风过,桌案上的纸张被吹得哗啦啦响。然后风又吹到了她的帐中,竟然有了一点清凉的感觉。
“怎么,下雨了吗?”杨婉兮喜悦地想。
起来走到窗前一看,果然看到到处都湿漉漉的。早晨的艳阳倒也热烈,但却也没有遮住雨后的凉意。
“小姐,今日真的要回宫去吗?”莲儿听到了动静,赶忙跑进来,一边又拿来了洗漱用具。
“当然,不然我起这么早干什么?”杨婉兮一边洗脸一边答道。想了想又问:“夫人起床了吗?”
莲儿见问,撅着小嘴儿答:“当然,早就起了,在给小姐收拾行装呢!”顿了顿又忍不住道:“小姐这样就走,让夫人好担心的,莲儿也不放心。”
杨婉兮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去教书,又不是不回来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都收拾好了,咱们走吧。”说罢,拉着莲儿去杨夫人房中了。
到了母亲房中,却发现她正坐在椅上发呆。
杨婉兮心中有些恻然,走上前去安慰道:“娘不用担心,女儿能照顾好自己。”
杨夫人抬起头,眼圈儿红红的,道:“娘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充足的理由,皇上再不讲理,总不能还拉着你不放吧,难道一定要逼出人命来才罢休吗?娘就不信他会这样。婉儿,你听娘一句劝,咱们不去做那个劳什子的教习了,在家好好养着,娘看着你也能安心啊。”
杨婉兮道;“娘的心,女儿明白。可是现在若想罢手,恐怕也不太容易。一来以前女儿就提过,可是却惹得皇帝龙颜大怒,虽然上次没有降罪,谁知他会不会因为我们三番五次的推脱而再降罪于我呢?二来,京城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娘将父亲叫回来,女儿觉得很是不妥。他老人家若是能置身事外就好,可万一惹上了什么事,女儿在宫中消息倒也灵通些。况且——”
她又无奈道:“我们寻了这几日,都没有找到百年雪莲,女儿留在家里,娘天天看着我未免着急,不如女儿先去宫里,娘这边找着,倒也两相便宜。而且,若是女儿做得好,也许还可以求求皇上帮忙不是?”
“你求皇上有什么用?那天林嬷嬷不是说了吗,宫中当年也只有那一株百年雪莲而已。想来这样的稀罕物,怎么会一堆一堆地存放呢?”杨夫人沮丧道。
“无论如何,总好过我们自己瞎忙是吧?”杨婉兮道。
杨夫人想了想,女儿的话说的倒也在理,又看女儿态度很是坚定,便只好放下愁容,嘱咐道:“婉儿一定要去,得依娘一件事。”
杨婉兮忙问是什么事。
杨夫人道:“万事不争,只要静养,然后等娘的信儿如何?”
杨婉兮点头道:“女儿记下了。”
杨夫人又道:“也怪娘,这宫里一向疏于走动,也是怕卷入什么争斗之中。可现在倒好,想找个照应的人儿都没有。”
杨婉兮道:“女儿不用人照顾也很好,娘放心吧!”
杨夫人点点头,叹道:“婉儿如此懂事,娘很欣慰。不过,你一个人在宫中,娘究竟是放心不下。”想了想又道:“你这次回宫,可去试着找一个人,她的名字叫伊娜。”
杨婉兮道:“伊娜?听起来好奇怪的名字。娘让我找她做什么?”
杨夫人道:“她的名字是跟我们不一样,因为她是个异族人。娘以前曾经帮过她,那时她说要到宫中投亲去,所以娘想,她现在宫中也未定。算算年纪,她现在也应该快四十岁了。若是你能找到她,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呢!”
杨婉兮点头记下。
杨夫人又不免细细交待女儿诸多事项,杨婉兮知道她心中不踏实,倒也耐心听着。最后,直到日上三竿了,才送女儿登上车去,又再三约好了接她的时间,这才泪眼濛濛地目送女儿离开。
杨婉兮自回宫不提。
上书房中,祥子公公一边站在一边小心侍候,一边看着半日不发一语的主子嘀咕不已。
只见安于洛商怔怔地盯着桌子上的一个泥人儿——这个泥人儿自然就是海棠公主捏的那个,号称是杨婉兮的塑像。只是现在的泥人儿已被涂上了色彩,而且本来肥肥的“水桶腰”也被海棠很贴心地削成了小蛮腰。脸上红红白白,眉毛头发都黑鸦鸦的,衣服的颜色是杨婉兮素来喜欢的淡绿色。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与杨婉兮相像。
安于洛商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瞅着“她”,看一阵,叹一口气。然后再看,再叹气。
祥子公公听着听着,都要忍不住跟主子一起叹气的时候,忽听主子问道:“你说她也该回来了吧?”
祥子公公见主子问得奇怪,但心中明白,因此还是很贴心地道:“皇上问得可是杨姑娘,听说她的假日到昨天止,若是没什么意外,这会儿应该就在善教宫了。”
“回来了么?”安于洛商喃喃道。
“是啊——皇上这会儿要移驾到善教宫去吗?皇上这几可是想她想得紧呢!”祥子公公道。
安于洛商闻言看了他一眼,沉吟不语,祥子公公心中奇怪,倒也不敢说些什么。
岂知,安于洛商此时,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中。
听到杨婉兮要回来了,他一阵激动。自从那天去了善教宫,听说杨婉兮休假回家了,他就不无失望。而且不想她一去就去了三日,这三日间,他再没有上善教宫去,心中便如同丢了些什么东西似的,空落落的。脑中不时地想着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她清朗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笑。他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被她给带走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了: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而今天早上,海棠那孩子就送来了这个泥人儿。说是修饰好了送给父皇的,他便如获至宝。一下朝回来,便坐在那里,只是盯着泥人儿看。看着泥人儿就不免想起了其人,于是一会儿微微地笑,一会儿低低地私语,一会儿又摇头叹气,如同一个“傻子”般——这是祥子公公暗自腹诽的话,当然他并不知道。
但刚刚被祥子一问,他却悚然醒来。自己表现的这样明显吗?祥子这样言之凿凿的。恐怕,自己的行径也落在这宫中许多人的眼睛里了。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些。身为宫中之主,他喜欢去见谁就去,不喜欢就不去,难道还要向谁交待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地对她朝思暮想呢?难道——自己喜欢她?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她虽然才华是有一些的,可是那相貌——她不是京城中有名的丑女吗?自己以前当然也有所耳闻的。可是,说实话,他觉得杨婉兮并不丑……
一念至此,他心中连连自嘲,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连看人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想当年,他所选的妃子,不管是皇后也好,田妃也好,就连淑妃云妃,哪一个不是绝色?怎么就偏偏又对这个其貌不扬的杨婉兮感兴趣了呢?难道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
正胡乱想着,又听祥子公公唠叨道:“皇上,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该是用膳的时间了,您——要到哪位娘娘宫中用膳呢?”
安于洛商瞪了他一眼,祥子公公心中一个哆嗦。
安于洛商道:“就你这奴才多嘴,朕何尝说过要到谁的宫中用膳,今天朕哪儿都不去,就在这上书房用膳了,你去传吧。”
祥子公公一阵无奈,看来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以后自己还是得装装傻,省的皇帝不高兴。
这边安于洛商支走了祥子公公,自己却也是坐立不安。想马上动身到善教宫去,但却也发了话,知是不好立刻改的。
于是心中就想,索性吃完了饭,再到善教宫走一趟吧。就当——嗯,就当是看看,那个小丫头回了一趟家,这教育海棠的正事儿有没有丢下。
这样想着,心中便也坦然了。
正巧此时,午膳却也流水般送来了,安于洛商便匆匆吃了午膳,饭毕,就带着祥子又上善教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