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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韩持国与二先生善,韩在颖昌欲屈致之,预戒诸子弟侄,使治一室,至于修治户牖,皆使亲为之。二先生至暇日与持国同游西湖,命诸子侍行次,有言貌不庄敬者,伊川回视厉声叱之曰:汝辈从长者行敢笑语如此,韩氏孝谨之风衰矣。持国遂皆逐去之。闻之持国之子宗质彬叔云。见《祁宽录尹和靖语》

伊川先生居经筵,建言今之经筵实古保传之任,欲使内臣十人供侍左右,傥人君出一言,举一事,食一果实,必使经筵知之。有翦桐之戏,则随事箴规,违养生之方,则应时谏止。吕申公曰:主少,非可为之时也。伊川曰:正可为也。责不在人主,而人臣当任之耳。见杨迥《庭闻藁录》程子在讲筵,执政有欲用之为谏官者,子闻之以书谢曰:公知射乎?有人执弓于此,发而多中,人皆以为善射矣。使羿立于其旁,道之以彀壳率之法不从,羿且怒而去矣。从之则戾其故习,而失多中之功。一作巧故不若处羿于无事之地,则羿得尽其言,而用舍羿不恤也。颐才非羿也,然闻羿之道矣。虑其害公之多中也。见《遗书》文潞公,尹洛先生时为判监,一日府会先生往赴到客次,见乐人来呈乐语曲词,先生讶之问故,对曰:昨日得太师钧旨,明日请程侍讲,词曲并要严,谨依礼法,故先来呈。富郑公司马温公居乡里尤所尊礼,吕正献公,范忠宣公过洛必先来见。吕荣公兄弟,与先生书,必涤笔砚正衣冠然后写,其为当时礼敬如此。见《涪陵记善录》

伊川与韩持国善,约候韩年八十一往见之。是岁元日因子弟贺正,乃曰:颐今年有一债未还,春中当暂往颖昌见韩持国乃往。造焉,久留颖川,韩早晚伴食体貌加敬。一日韩密谓其子彬叔曰:先生远来无以为意,我有黄金药禾木世一,重三十两,似可为先生寿,未敢遽言之。我当以他事使汝侍食,从容道吾意。彬叔侍食如所戒试启之。先生曰:颐与乃翁道义交,故不远而来,奚以此为诘?朝遂归。持国谓其子曰:我不敢言正为此耳。再三谢过而别。见《祁宽录·尹和靖语》。

吕汲公以百缣遗子,子辞之,时子族兄弟公孙在旁谓子曰:勿为已甚,姑受之。子曰:公之所以遗颐者,以颐贫也。公位宰相能进天下之贤,随才而任之,则天下受其赐矣。何独颐贫也?天下贫者亦众矣,公帛固多恐公不能周也。殿帅苗履见先生于陵下,时先生方辞西监之命,履问曰:朝廷处先生如何则可?先生曰:且如山陵事,苟得专处,虽永安尉可也。先生尝说颐于《易传》,今却已自成书,但逐旋修改,期以七十其书可出。韩退之称聪明不及于前时,道德日负于初心,信然。颐于《易传》后来所改者,庶几不知如何?故且更期之以十年之功看如何?《春秋》之书,待刘绚文字到却用功,亦不多也。今人解《诗》全无意思,却待出些文字,《中庸》、《书》却已成。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种五谷,吾得而食之;今百工伎艺,作为器用,吾得而用之;甲胄之士,被坚执锐,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却如此闲过了日月,即是天地间一蠹也。功泽又不及民,别事又做不得,惟有补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耳。陈长方见尹子于姑苏,问《中庸解》,子云:先生自以为不满意,焚之矣。问先生曾定六礼今已成未?曰:旧日作此已及七分,后来被召入朝。既在朝廷,则当行之朝廷,不当为私书。既而遭忧,又疾病数年,今始无事,更一二年可成也。曰:间有五经解已成否?曰:惟《易传》亲撰,诸经皆关中诸公分去,以颐说撰成之。礼之名数,陕西诸公删定,已送与吕与叔,与叔今死矣,不知其书安在也。然所定只礼之名数,若礼之文亦非亲作,不可也。并见《遗书》先生被谪时,李邦直,尹洛令,都监来见伊川,才出见之便请上轿,先生欲略见叔母亦不许,莫知朝命,云:何是夜宿于都监厅?明日差人管押成行至龙门,邦直遣人帐银百星,先生不受。既归,门人问先生临行时诸人尽行皆受,邦直亦是亲戚,何为不受?

先生曰:与颐相知即可受,渠是时已与颐不相知,岂可受耶?见《涪陵记善录》伊川先生言:昔贬涪州,渡汉江中流船几覆,舟中人皆号哭,伊川独正襟安坐如常。已而及岸同舟有老父问曰:当船危时,君独无怖色何也?伊川曰:心存诚敬耳。老父曰:心存诚敬固善,然不若无心。先生欲与之言,老父径去不顾。伊川先生,元初司马温公荐侍讲禁中,时哲宗幼冲先生以师道自居,后出判西京国子监,两加直秘阁,皆辞之,当祸起责涪州。先生注《周易》,与门弟子讲学不以为忧,赦得归不以为喜。见《邵氏闻见录》。

先生自涪陵归《易传》已成,未尝示人,门弟子请益有及易书者,方命小奴取书箧以出,身自发之以示门弟子,非所请不敢多阅,门弟子请问《易传》事,一字之疑,先生必再三命之,盖其潜心甚久。未尝容易下一字。见吕坚中所录《尹和靖语》先生云:吾四十以前读诵,五十以前研究其义,六十以前反覆纟由绎,六十以后著书,著书不得已。见《遗书》

先生谓张绎曰:吾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后完。今生七十二年,校其筋骨,于盛年无损也。绎因请曰: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保生邪?先生默然。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火享年二十,始登先生之门,被教诱谆谆,尝得朱公挠所编杂说呈,先生问此书可观否?先生留半月,一日请曰:前日所呈杂说如何?先生曰:颐在何必观此,若不得颐心,只是记得他意,火享自是不敢复续。并见《涪陵记善录》及尹公跋夏羽大所藏语录后。南方学者从伊川,既久有归者,或问曰:学者久从学于门,谁是最有得者?伊川曰:岂敢便道有得处,且只是指与他个岐径,令他寻将去不错了,已是忒大煞。若夫自得尤难,其人谓之得者,便是已有也。若论随力量而有见处,则不无其人也。见祁宽所记《尹公录》。

胡文定公曰:安国昔尝见邹志完论近世人物,因问程明道如何?志完曰:此人得志使万物各得其所。又问伊川如何?曰:却不得比明道。又问何以不得比?曰:为有不通处。又问侍郎先生:言伊川不通处,必有言行可证,愿闻之。志完色动徐曰:有一二事,恐门人或失其传。后来在长沙再论河南二先生学术,志完却曰:伊川见处极高。因问何以言之?曰:昔鲜于亻先曾问颜子在陋巷不改其乐,不知所乐者何事?伊川却问曰:寻常道颜子所乐者何?亻先曰,不过是说颜子所乐者道。伊川曰:若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惟此知伊川见处极高。又曰:浩昔在颖昌,有赵均国者自洛中来,浩问曾见先生有何语?均国曰:先生语学者曰,除却神祠庙宇,人始知为善。古人观象作服,便是为善之具。见《胡公集》。伊川常服玺袍高帽,詹劣半寸。一本云:帽桶八寸,詹半寸,四直。繁条曰:此野人之服也。深衣绅带青缘,《篆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见《外书》。伊川常爱衣皂,或博褐袖袄,其袖如常人,所带纱巾,背后望之如钟形。其制乃似今道士,谓之仙桃巾者,不知今人谓大袖方领何谓。见祁宽所记《尹公语》

【邵氏闻见录】

司马文正公在洛阳修史,曰:伊川先生程颐正叔,为布衣年尚少,其见亦有时。今为伊川,学者以文正,斋记中有曰:正叔,云以为字伊川者,非也。楚正议建中,字正叔耳。然伊川后用文正荐劝讲禁中,未几罢去。先是刘莘老论曰:纷纷之论致疑于程顺者,直以谓自古以来,先生处士,皆盗虚名,无益于用。若颐者,特以迂阔之学,邀君索价而已。天下节义之士乐道不出,如颐等辈,盖亦不少。彼无所援于上,故不闻尔。又以颐辞免爵命之言曰,前朝召举布衣故事具存。是颐之自欲为种放而亟欲得台谏侍从矣,不可不察也。圣人自有中道,过之则偏,天下自有常理,背之则乱。伏望审真伪,重名器云云。孔文仲论曰:颐在经筵,僭横,造请,权势腾口,间乱以偿恩仇,致市井之间,目为五鬼之魁。尝令其助贾易弹,吕陶及造学制诡谬,童稚口虽鄙云云。又曰:颐污下忄佥巧,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分,遍谒贵臣,历造台谏,宜放还田里,以示典刑云云。刘器之论曰:程颐欧阳非木,毕仲游,杨国宝,孙朴,交结执政子弟,晋绅之间号五鬼。又曰:进言者必曰五鬼之号出于流俗不根之言,何足为据,臣亦有以折之。方今士大夫无不出入权势之门,何尝尽得鬼名。惟其阴邪潜伏,进不以道,故程颐等五人,独被恶声。孔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盖人之毁誉,必以事验之。令众议指目五人,可谓毁矣。然推考其迹,则人言有不诬者,臣请历陈其说,若陈颐则先以罪去。云云。苏子瞻奏,则曰:臣素疾程颐之奸,形于言色,因颐教诱孔文仲,令以私意论事,为文仲所奏,颐遂得罪云云。又子瞻为礼部尚书,取伊川所修学制,贬驳讥诋略尽,如苏子瞻,刘莘老,孔文仲,刘器之,皆世之君子,其于伊川先生不同如此,至斥党锢,则同在祸中。悲夫!

【林和靖笔记】

和靖云:绍兴初,士大夫颇以伊川语录资诵说,言事者直以狂怪淫鄙诋之,盖难力辨也。以语录资诵说者,当时士大夫之罪。以狂怪淫鄙诋之,当时言事者之失,非语录使然也。今恶当时士大夫,畏当时言事者,而讳语录,以为不足观。是既助言者以自攻,而又无以服当时学者之心也。岂不误哉?《和靖笔记》云:伊川先生为《中庸解》,疾革命焚于前,门人问焉,先生曰:其有《易传》在足矣,何以多为?尝见别本记,或问和靖据语录先生自言,《中庸》已成书,今其书安在?和靖曰:先生自以为不满意而焚之矣。此言恐得其真,若无所不落于其意,而专恃《易传》遂废《中庸》。吾恐先生之心,不如是之隘也。或谓伊川在讲筵,不曾请俸,又不求封叙,若是应举得官,便只当以常调自处,虽陈乞封阴,亦可也。此意如何?盖本以应举得官,则当只以常调自处,自今常人言之如此可也。然朝廷待士却不当如此,伊川先生所以难言之也。但云:其说甚长,则是其意要当从科举法,都改变了乃为正耳。

一日论伊川,门人云:入释氏。文蔚曰:只是游定夫如此,恐龟山辈不如此。曰:只《论语序》便可见。游杨诸公皆才高,又博洽,略去二程先生参较所疑,及病败处,各能自去求。虽其说有疏略处,然皆通明,不似兼山辈立论可骇也。先生于书无所不读,于事无所不能,先生屡当奏荐,推与族人。少年举进士过省到御前,试尧舜《性仁赋》,考入魁等,以诗押韵,误失平仄下第,遂不应举。尝言进士科取士甚好,可以收罗寒俊之士,士人应举进身为门户,盖所当为。有欲求试学官者,笑之曰:学官师儒之任,岂可自往求试也。人有说及近日南方伊川之学盛行,如《伊川语录》、《文集讲解》皆刊行也,此亦可喜者。和靖曰:正不要得此,又却是时文一般,极不便也。先生之学不在文辞,要人躬行。人未能为贤者事,已自务为圣人。或云:伊川尝言吾便是孔子。此非伊川语。顷尝见伊川云:某安敢望明道,以是知之。然舜何人也?予何人也?但持此心,欲必及圣人则可矣。闻程十于杨中立,《中庸解·后跋语》颇及中立,岂可如此?伊川先生尝称新进游杨辈,自是门弟子中所得最深者。横渠尝谓伊川曰:子若行道,只恐主掌太杀去里。伊川曰:某安敢如是。伊川归自涪州,气貌容色髭发,皆胜平昔。门人问何以得此?先生曰:学之力。大凡学者,学处患难贫贱,若富贵荣达,即不须学也。伊川初属纩惟先生,与张先生,思叔在左右。人言有十余人,非也。和靖言:某尝谓伊川先生践履尽易其作,传只是因而写成,熟读玩味便见。人有语及欲和靖为伊川作行状,如明道行状以传世垂后者,和靖曰:自不须得。人有说及欲朝廷诸公为伊川请谥者,和靖曰:不必如此。若门人学者请之,却似自私。和靖言:明道论新法之害政,至欲两分其罪,以此见明道存心公且恕也。明道当言职小作章疏,只是开陈详说,要欲以诚意感悟上意。尝于上前,言人主当防未萌之欲,于时相处,言令顺民心。元丰末,朝廷以大宗正丞召,且将大用,遽以疾没。前此或问明道于富郑公,公曰:伯淳无福,天下也无福,似乎前知也。先生之学于至诚,其见于言动事为之间,处中有常,疏通简易,不为矫异,不为狷介,宽猛合宜,庄重有体。或说匍匐以吊丧,诵孝经以追荐,皆无此事。衣虽纟由素,冠襟必严整;食虽简俭,蔬饭必丰洁。太中年老,左右致养无违。以家事自任,悉力营干,细大必亲,赡给内外亲族八十余口。《告伊川先生文》:维绍兴六年,几次丙辰九月丙寅朔,二十有五日庚寅,门人和靖处士尹火享,谨诣侍讲伊川先生祠而告之曰:某甲寅孟秋,始居涪陵,乙卯孟冬,误辱召命,继下除书实嗣讲事,人微望轻,敢绍前躅,辞不获命,勉赴行庙,有补于世则未也,不辱师门则有之。今兹启行,惟先生有以鉴之,谨告。绍圣中,伊川先生谪居于涪,其后涪人立祠于北山严,和靖避难偶亦居此。被召赴阙,来辞祠下,以文致告,不令示人,忠恕尝跪读,退而录之。

【谢上蔡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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