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宝！"伊娃哭喊，"那是我的宝宝！"
现在是凌晨四点，莎拉和安坐在灰狗巴士上。她完全没睡，也没吃东西。座椅不太舒适，椅垫是鲜红色的，坐上去会噼啪作响，椅子边缘有个锯尺状的裂口，像是被人咬了一口。此时的她，脑中不再想着丹尼，也不再想着伊娃、乔治或她的父母亲。巴士每多走一里，就多一段该隐去的回忆。她看看手表，再过几个小时，她们会更安全一些。
她买了一张往克里夫兰的车票，因为这是她抵达时即将出发的第一班巴士。若是她晚个十分钟，可能就会坐上往凤凰城或达拉斯，或者是往圣达菲市的车次，她暗自思忖。她用现金付了车票钱。卖票那个人在她买票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而且感谢老天，他没有要她帮宝宝买票。"我会一直抱着她。"莎拉保证，但是他耸耸肩。"反正这班巴士蛮空的。"他这样对她说。
车窗很脏，不过还是有一道黄色灯光照了进来。莎拉用一只手护着宝宝。坐在前一排的男人在打呼。走道隔壁的女人在看杂志。"希望那个人可以安静一点。"那女人挑明了说。
莎拉没有回应，她正激动地盘算着未来计划。她真该早点想到这么做。她很聪明，开始新生活易如反掌。她可以到任何地方上大学，她的指导老师认为任何一间大学收到她这个学生都会非常兴奋。等下车后，第一件事是要找个工作，再找个落脚的地方。地方不用很大，只要一间单人房和一个小小的厨房。她打开手提包摸摸皮夹。里面的钱够她生活两个星期，到时一切都会安排妥当。她知道自己一定做得到。
她摸着宝宝的脸，把羽毛外套的拉链拉开了点。她计划着所有想做的事。她不会跟安说爱她后却不能履行诺言。她不会在安相信她们是家人，她将永远对安敞开手臂之后，却又突然对安紧闭心扉。她更不会老是责备安的一切做得不对，或是说出类似"等你父亲回来看他怎么说"这种蠢话。
莎拉觉得这辆巴士似乎每几分钟就会停下来，然后静止不动好几个小时，令人不甚愉快。这些她从没听过名字的小镇，看起来总是灰扑扑的。人们成群地离开巴士，有时便不再上车。当那个一直在看杂志的女人再次看向莎拉时，她们已经出了州境。"这个宝宝好乖，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叫什么名字？"
"我的宝宝叫做普莉希拉。"莎拉说。
"你的宝宝！我以为你是她姐姐，或是个交换保姆①。很抱歉我这样盯着你看，你好年轻，看不出来已经当妈了！"那个女人说。
"喔，大家都这么说，"莎拉回答，"其实我已经二十四岁了。"
"嗯，那你真是幸运，看起来好年轻。"
到了下一站，那个女人起身拍拍莎拉的手臂。"祝你好运。"她说。莎拉已经累坏了，但是她不敢睡觉。安开始骚动，莎拉带安到随车厕所去换尿布。一打开门，清洁剂和尿的味道满溢。她皱起鼻子。安开始哭泣。厕所非常小，她得试着将安放在马桶盖上换尿布，即使如此，她也几乎没有空间可以蹲低一点。她站起来的时候两腿发软，把门打开时，外面有个人在等。"你用了好久。"那个男人抱怨。
回到座位，莎拉将安放在腿上。窗外道路飞掠而过，安静下来，睡着了。晨间阳光将天空逐渐转成金色。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早上。
安睡觉的时候，莎拉打开手提包开始变装。她身上的造型：牛仔裤和运动衫，加上休闲外套，看起来不太妙，不过还是有些地方可以动手脚。她擦上唇膏、腮红，夹了睫毛并上了黑色眼线。再用一个丹尼给她的发夹将头发盘起来，接着打量镜中的自己。看哪。任何人看到她都会以为她至少二十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