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启程,向着武川,穆香珺脸上蒙着头巾,马匹呼啸着跑过,小镇的城门口贴着的榜文就那么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穆香珺知道聂贤看到了榜文,也看到了榜文上那张她的画像,穆香珺眼睛看着未知的前方,她想要重生成项小青,不想再做穆香珺。
聂贤就算是看到了榜文,也没有问穆香珺那画像上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就是失踪了的皇妃,他只是把穆香珺当做项小青,沉默是他给予穆香珺的尊重。
也许是因为全国上下都贴出了榜文,聂贤显然加快了脚程,他们到达武川比预期的早了一天,穆香珺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她看着这被战火吞噬的武川,穆香珺不禁感叹,“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就是战争~~只有老百姓受罪~~”马缓慢的在武川的街面上走着,能逃的人都逃了,留下的都是穷苦的无处安身的人们,大批的男人都被招去打仗了,只留下女人和孩子,有的女人自己的男人死了,甚至扔下了孩子独自跑了,穆香珺看着街头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眼中含着泪。
“书院就在前面。”聂贤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破败的土院子说道,他们的马行到院门口,聂贤扶着穆香珺下了马,穆香珺抬头看,书院上方挂着块匾额,但是却空无一个字。
聂贤敲敲院门,“张老爹!张老爹!”
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而后他们面前的木板门开了,一个满头白发的驼背老头站在了他们面前,老头眯着眼睛瞅着聂贤,而后笑道,“就知道你会来!”
“咱们进去再说吧!”聂贤道,张老爹看了眼穆香珺也不多话,他让开身子让聂贤和穆香珺进了院子,随后关上了院门。
这院子很是破败,房子是土房子,院子里有几张矮桌子,每张桌子边都有几张小凳子,穆香珺随着张老爹进了屋子,屋子里有些黑,她和聂贤坐到桌前,张老爹给他们倒了些水,“先喝点水,这一路上累了吧!”
“累的是我那马儿,我骑在上面累不着。”聂贤笑着,他指了指身边的穆香珺,“张老爹,这是我干妹子项小青,这次是和我一起过来的。”
“聂老弟,这兵荒马乱的,干嘛带着妹子过来?多不安全啊!”
穆香珺笑了笑,“和聂大哥无关,是我有事要来武川办。”穆香珺说着从包袱里掏出来符海的名牌,“这是我朋友的东西,我来将这东西给他家人。”
“这~~”身在战乱的边境,张老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他拿过来看看,“人没了?”
穆香珺轻轻的点点头,“没了。”
“符海~?武川人?”张老爹看着名牌上的字问道。
“是,武川人,不过他家在哪我就不知道了,张老爹在这里熟悉,还要麻烦您帮忙打听。”
张老爹再次看看名牌,而后把它交还给穆香珺,“这事情就交给我了,你放心等着。”
“麻烦张老爹了。”
“你是聂老弟的妹子,我把你当自家人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张老爹说着站起来,“你们先坐着,我去把饭做上,别饿坏了。”
张老爹走了,穆香珺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摘掉面巾,她扯掉面巾,因为连日的风吹日晒,肌肤已经黑了不少,她环顾这间屋子,又想到聂贤说这里是学堂不禁问道,“张老爹在支撑着这个学堂吗?应该很辛苦吧!”
“对,为了这个学堂,张老爹可以说是连棺材本都搭上了,现在打仗这么乱,已经没有孩子来听课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聂先生~~聂大哥,既然没有学生了,我要做什么呢?”
“不如明天跟我上街去给那些伤病的人诊治,我晚上教你如何包扎伤口。”
“我上街?我可以上街吗?”
“这里是武川,大家都忙着打仗,还有谁会想着那皇榜?想着为皇上找失踪的女人?”聂贤说了这话换穆香珺沉默了,聂贤见穆香珺脸色不好,他知道自己一时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看到武川百姓被战乱所苦,而刘恒竟然还张贴榜文找穆香珺,他才会口气不善,“抱歉,我一时说错话了。”
穆香珺淡笑,“聂大哥,事实就是如此,您没有说错话。”
“你也别自责了,你是无辜的,穆家一门忠烈,我信你品行也不坏。”
“聂大哥,虽然我知道您是为了安慰我说这样的话,不过,看来要让您失望了,我并不是穆家人,我不过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罢了。”穆香珺落寞的笑,“如果您不嫌弃,我倒是想讲给您听,因为这事情压在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你讲吧!我愿意听。”聂贤道,穆香珺随即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日头渐渐沉落,张老爹刚才过来看看他俩,见他俩正在讲话便没有进屋而后悄然走了,穆香珺讲完最后一个字,她觉得浑身都在泛着冷,将全部的事情和盘托出,她暗暗的松了口气,也觉得自己在这些事情里是如此的渺小且无用,一直被人们摆布来去。
穆香珺讲完后久久聂贤没有说一个字,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穆香珺,幸和不幸是这么完美的集合于她的命运中,爹娘死去她被卖去青楼却被刘珣所救没有沦落风尘,刘珣教她识字明理却是为了送给刘恒做奸细,刘恒爱她但是却因为高高在上的皇位而身不由己,她怀了爱人的孩子却又成了争抢的目标以至于最后流产,这些全都呈现在了这个女子身上,而这个女子现在还不满十六岁。
“你叫项小青,你要记得这一点。”许久之后,聂贤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穆香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聂贤手按在穆香珺的肩头,“你该为自己选择,而不是被人摆布,你叫项小青,要记得。”
穆香珺认真的点点头,眼中缓缓滑落了泪水,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自己可以完全信赖,因为他不会利用自己,他也不会爱自己,这让她觉得异常安心。
张老爹给他们做的食物只是些菜粥,百姓的粮食已经消耗殆尽,张老爹也把自己的大部分粮食给了揭不开锅的百姓,聂贤递给穆香珺筷子,“小青妹子,这里只有这些了,将就着吃吧!”
穆香珺哪里吃过这样的饭菜,她喝了口粥,入嘴很涩,这是因为米里面有沙粒造成的,百姓们吃的就是这种下等食物,不过穆香珺却觉得此时自己吃着这碗粥,心是自在的,她扬起笑容,“聂大哥,我可以的,我叫项小青不是吗?”
张老爹不明白他们两个说的什么,他笑道,“不叫项小青还叫什么?你这女娃子真是好笑!”
穆香珺不语只是笑,她几口就将一大碗的粥喝掉了,“张老爹,真好吃。”
“好吃就行!”张老爹笑眯眯的,“我刚才把左边那间屋子收拾了,我这里就这么两间屋子,所以也要委屈你们两个了。”
“没关系,住哪都一样,正好晚上我教小青妹子包扎,明天她跟我一起上街。”聂贤无所谓道。
“聂老弟,你把小青丫头带着来还不行,你还要带她上街?你知不知道现在哪家的姑娘也不敢上街,街面上都是当兵的大老爷们!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聂贤笑了笑,“这丫头跟着我在马上跑了半个月了,哪里还像个丫头?再说了,她自己说她是项小青,项小青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
虽然穆香珺心里也害怕,但是聂贤这么说好像给她鼓舞了力量,她想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要为死去的符海做个样子,他死在了前线,自己就在后方帮助百姓!
穆香珺和聂贤吃了饭就到了张老爹所说的屋子,屋子的左右两边,一边是一张床,其中一张看起来是刚刚搭上的,在两张床之间还挂了一块破旧的布,穆香珺笑,“张老爹真好。”
聂贤把包袱扔在桌上,他抽出自己的长剑,“小青,跟着我总要有个样子,把头发散开,项小青可没有这么累赘的长头发。”
穆香珺点点头,她搬着凳子坐到聂贤的跟前,把头发散开,十几年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聂贤抓起穆香珺的头发,长剑一挥,头发短了一半,穆香珺看着地上的头发,又摸摸还剩下的头发,聂贤扔给她一条发带,“现在起,我把项小青当成小子使唤了。”
穆香珺握着发带,“聂大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