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文夫子张大嘴巴,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哪里想得起来招呼人坐下,徐之南无法,只得一直站着。
虽然王喜凤的答问有人附和,但光听两人说的内容和夫子截然不同的惊喜表情就知道,徐之南胜于王喜凤多矣。班部上的女弟子都瞪大双眼,没有想到刚进班部里的小女娃竟然把优绩第一都比下去了。关尹秀与徐之南离得不远,激动得几乎想拍巴掌。
常人只爱用自己喜好的来咏词作叹调,遇到没感情的就跳过忽略,却不能发现其独特的美,独特的好。徐之南的换角度法,却是一个新的理念,这在学界的珍贵与难得可想而知。
文夫子在心中盘算,回过神来点徐之南坐下,如平日习惯坐在讲案前絮说,心中却兴奋不已。
课后,文夫子一溜烟没了踪影,徐之南在自己的课桌前受到了“异常热情”的招待。
以王喜凤为首的三人组晃悠悠走了过来,堵在徐之南的面前,关尹秀悄悄凑过头来,告诉徐之南这三人是丑班里优绩的前几名,除了王喜凤,另两人分别是卫羽音和周韵星。
王喜凤脸上满是热情的笑意,将书袋往徐之南桌上一搁,便亲切地去拉徐之南的手,“上午见之南你刚进班部容易累,便没去打扰,下午一见你在堂上露的这一手,便把姐姐镇住了,不愧是刘丞相的外孙女儿。”
旁边的卫羽音也凑趣儿说话,“是啊,之南如此有才华,以后大家定要多走动,多亲近。”
周韵星没有说话,只站在那里,眼神中也满是邀请。
若不是看到他们刚要走来时,王喜凤满脸怒气,却被周韵星拉住说了几句话,才马上换了副表情,徐之南可能还以为她们三人满怀的是拳拳善意。
一开口就是外祖,那让她们改变态度的也必是外祖大人了。
靠山硬,果然是好处多多。
“三位姐姐,之南也想与姐姐们亲近,可这时之南要回府了。都认得了,这是王喜凤姐姐,这是卫羽音姐姐,这时周韵星姐姐。以后再絮,如何?”
王喜凤见徐之南如此不给面子,忍不住有些想发火。都学里绩效致上,她家的门第并不显赫,只是一般的商人之家,平日里并不非常得人尊重。可在都学,她的光芒却全都散发了出来,无论她背景如何,她就是丑班的优绩第一,人人仰望,受夫子教授们宠爱,得学子们的崇拜。渐渐地,她就忘了自己的背景,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小女子一名。行事越来越随心所欲。现在班部出现一个比自己要显眼的人,如何能让她不妨?
“不如去我家探讨一番,如何?”王喜凤脸上仍带着笑容,却已经有些僵硬。
女弟子们见有热闹可看,就渐渐不那么急着归家,慢腾腾收拾着笔具,有的,甚至还拉了别的班部的弟子前来。
“瞧瞧,瞧瞧,丑班就是热闹,这在我们寅班可没有,”捻着裙角进来的人竟然是章悦月。
她眼角嘴角都带着笑,走过去半靠在王喜凤身上,“你们如何跟之南妹妹这么亲热,”视线从王喜凤脸上转向徐之南,“我前儿想跟她说几句话,都被她堵住了,你们今日说得如何?”
王喜凤闻言大喜,装出满脸懊恼,“是啊,她无论如何,都不与我们亲近呢?”章悦月听着满脸惊诧,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徐之南,“原来不只我一个人不受待见,之南妹妹是不喜欢人靠近呢,是我冤枉了她,早听说她的病没好全,竟是真的。”
两个人边导边演,硬是将徐之南说成了个病后抑郁的!
看着周围人看徐之南那怜悯同情的眼神,王喜凤心情大爽。
徐之南看着两人眉头微皱,转瞬即逝,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笑望着众人。“章悦月姐姐,之南没有不理你,在杨家的宴席上我们才一见面,你就跟着李仁远公子走了,昨日在都学门口我见到你,我就想与你多说两句的,可是才提起我们在杨府宴上见过,你就匆匆忙忙走了,不欲与我多谈,”说着红着眼眶地下头,“我还以为是之南说话不中听,姐姐不欲理我呢。”
一番话说得章悦月表情大变,周围人恍然大悟。
传的沸沸扬扬的杨府宴,这些十五六岁的女儿们都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其中有牵扯的就是工部侍郎家的小姐,章悦月了。
王喜凤顿时挺了挺身子,觉得章悦月靠在自己身上扮亲紧密的姿势让自己有些不自在。
章悦月心中羞愤,早在出事不久,李仁远的母亲章美芳就专程约自己出来谈过这件事,点醒自己要知道怎么说话,本来章悦月听了不喜,但想到这是李仁远的母亲,便装作乖巧地应下了,章夫人走前还让章悦月留在原地,等她离开半刻钟后再走。
她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都是乖巧大方的体面样儿,哪里有像那次尴尬如斯、露骨如斯的经历!
徐之南这一提,便又让她想到杨府宴给她带来的一系列后果,银牙紧咬,饶是她能装能忍,也微微僵硬狰狞了脸色。
众人再看到章悦月与平日大相径庭的神态表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怕是徐家大小姐让工部侍郎的千金想起了她在杨府的恼事,所以便疏离了她。
章悦月与王喜凤、卫羽音、周韵星几人平日还算常来往,卫羽音见章悦月吃亏,又见徐之南年纪小小却占了上风,在旁边急得直跺脚。
周韵星这是却开了口,“之南妹妹误恼,她们两人平日就爱与人玩笑,不知道的,说不得就生了气,其实啊,不过就是爱热闹的女儿心思,之南妹妹,等你大几岁就明白了。”
徐之南顿时觉得,周韵星在这几人里,还算是个说话的高手,表面上是劝和,又置身事外,最后还贬低了徐之南不懂事,短短的话里回转千百般的心思,这人可不是表面上的柔弱纤细。
徐之南无所谓地一笑,“姐姐放心,只是说几句话,没有姐姐说的那么严重,之南要归家了,几位姐姐也回吧。”说着拎着书袋往前小跨了一步。
卫羽音开始有些不服气,仍堵在那里,见旁边的三人都退了,才跟着往后挪了几步。
徐之南从人缝里挤了出去,和早已候在门外的红莺会和,一起离开了都学。
马车上,红莺问徐之南,“主子为何不让我挡开那些人?”
徐之南转着脖子,心想自己太矮了,老仰着头看一群人,实在是累得慌。“哪里就需要你出面,今日的事不过是小菜一碟,而且,”她睥了红莺一眼,“你就那么想在人前暴露实力?傻红莺。”
红莺憨憨一笑。“主子,咱们这就回府吧。”
徐之南倏地一笑,“不,”些微挑开段车帘看向天空,“咱们趁着天还没黑,凑着亮数银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