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正是她早上才在公交电视上看到过的顾向东，他的右手边坐着江雪，陈牧也在座，然后是肖扬、谢子健……
这一屋子的人，除了谢子健身边的年轻女子外，竟都是叶可人熟悉的人。
他们也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叶可人，一时都没什么反应。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叶可人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顾向东身上。
他比电视上更好看，头发很短，健康的肤色，刀刻般的俊颜上，看向她的眼神依然幽深，却也仍旧没什么情绪，好看的剑眉缓缓皱起，嘴唇紧抿，唇角有些僵硬。
这正是叶可人早已习惯的，他面对自己开始不耐的那副表情。
叶可人心里的刺痛，仅仅出现了一秒，顷刻间就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空荡。
标准的微笑，在此刻有些勉强，但好歹还是笑出来了，叶可人浅咖色的瞳孔微闪，缓缓向着包厢内的人，浅浅鞠躬致意。
“我是今天的服务员，很高兴为您服务！”叶可人说完，就站在一边，没有人立刻说话，叶可人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微垂着眼帘等候，没有半点不适的样子。
“上菜吧！”
停了半刻，顾向东才出了声，叶可人又浅浅点了下头，按了呼叫铃。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叶可人的出现，被所有人忽略了，他们谁都没有问起什么，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而叶可人，也只是做了服务员的工作，除了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之后，她的视线，再也没有与他们任何人正面相交过。
上齐了菜，顾向东拒绝了叶可人为他们倒酒的服务，叶可人再次鞠躬致意。
“用餐愉快！”
“等一下！”
甜润的声音响起，叶可人交握的手指收紧了几分，这个声音是江雪发出的，她很熟悉。
叶可人并没有看她，只是微微躬着上身。
“帮我把饮料打开吧，我不会！”
叶可人快速抬眼看了她一眼，大家都长大了，江雪出落得更好了。叶可人的目光没有多停留，其实她知道，江雪在以往这种体现精致娇弱的时候，都会嘟着嘴，楚楚可怜地向顾向东求救。
那种行为，曾让叶可人不耻与嫉妒。
“麻烦你了，将它打开吧！”
江雪笑容甜美地将一瓶廉价的碳酸饮料递给她。
这饮料……
叶可人捏在手里，停顿了一下，没多想直接拉开了拉环。
“嘭！”一声闷响。
“啊……”
带着酸甜味的泡沫，喷了出去，落在江雪身上，引来一声尖叫。
“对不……”
叶可人被这意外吓到了，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江雪突然扬起的手打断了。
“啪……”
叶可人轻叫了一声，左脸火辣辣一片。
“江雪！”
陈牧离得远些，等他绕过来，江雪的巴掌已经落下来，不由呵斥了一声，一把将叶可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叶可人没有抬手去捂脸，只抬头向陈牧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另一边的江雪已经开始哭诉。
“可人，你怎么这样子？我不过请你帮我开瓶饮料而已，你是服务员啊，本来就应该的，你怎么能拿饮料泼我？这是向东送我的新裙子，我都舍不得穿，怎么办？现在都毁了！”
“对不起，我赔给你！”
叶可人白着脸，她知道江雪身上是香奈儿，那也曾是她最爱的牌子。
“你赔的起吗？你从小就是这样，向东给我东西，你总要抢走，你怎么还是这么坏！”
江雪漂亮的杏眼还含着泪，那样凌厉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叶可人咬着唇，十指颤抖着，却无法反驳半句，只又反射性地看向顾向东。
他还是那样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拿纸巾塞给江雪。
“先擦擦，明天重新去买一件。”
在这里见到叶可人，是他没想到的，他一向不喜欢惊喜这种东西，更何况是她。
叶可人眼眶热起来，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但她仍旧忍不住伤心，微微上前一步。
“对不起，我说了要赔你……”
“你拿什么赔！”
肖扬也吼了一句，还顺带推了叶可人一把，被陈牧眼疾手快扶住。
“你干什么？”陈牧厉声瞪着肖杨，“不就一件衣服而已，十件八件我也赔得起。”
“陈牧你……”
“好了，要吃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眼见着两人就要呛起来，顾向东高声打断肖扬的话。说完，又拿纸巾替江雪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声音低柔了一些。
“吃点东西，下午我陪你去重新挑一件。”
听了这话，江雪立刻破涕而笑，乖巧地点点头，偏偏还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会不会耽误你？”
“不会！”
顾向东应着，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从头到尾没看叶可人一眼。
“走！”
陈牧看了一眼叶可人，心里酸胀不已，气闷地拉着她就往外走。
“陈牧，谢谢你！”
出了包厢，叶可人有些脱力地按住了陈牧拉着她的手，无力地扯起嘴角，明明是笑着的，却苦涩不已。
“可人……你……你不用这么委屈，我……”
陈牧停了一下，那句“我来照顾你”差一点就冲出了口。
“我都知道，谢谢你陈牧。”
叶可人慢慢点着头，轻笑道:“你进去吧，我去准备些东西，等一下还有服务呢！我没事，你放心！”
陈牧有些难过，却又无可奈何，怜惜地碰了碰她被打的脸，有些心疼。
叶可人的笑容大了一些，“进去吧！”
说完，转身往操作间走去。直到“咔擦”一声，带上了操作间的门，叶可人才终于靠在了门后，身体有些发抖，双腿发软，后背早已汗湿一片。
她仰高了头，双手向后紧紧撑着房门，才勉强站稳，眼眶酸涩得厉害，双目圆瞪，却还是有隐隐的液体从眼角溢出来。
叶可人细细地吸着气，抬手遮了遮眼睛，努力使呼吸一点一点平稳下来。
她一直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够让她忘记一个人，更加足够让她从那场苦恋中抽身出来。但是，当顾向东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所有强行修筑起来的堡垒，在顷刻间就坍塌了，压得她的心生疼。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叶可人感觉自己心里平静了一些，双腿也恢复了些力气，她站直了身体，即使有了太多的意外，也不会让她忘记自己现在的本职工作。
等她推着餐车出来时，没想到走廊里站着一个人。他背着光，面目模糊，她飞快地垂下头，她不用细看，她知道那是谁。
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呼吸，就那么停了一瞬，缺氧的微痛转瞬即逝。
叶可人握着把手的手抖了抖，脚下却不停直接往包厢去。到了包厢门外，有淡淡的烟草味传来，叶可人停了一下，朝他垂眸点了下头，也不看他，直接抬手去敲门。
“他们走了！”
顾向东清冷的声音响起，五年不见，他说起话来，更是贵气十足，不愧是C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市长。
“哦，谢谢！”
叶可人轻轻应了一声，又侧身朝他点了头，直接将门推开来，推着餐车进了包厢。
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五年来，他很少想起她，即使想起，也是为自己终于了断了她的妄想而庆幸。直到他得到了一纸调令，他才突然想起，曾经的C市，有过一位能力超群的市长，他出生的那座政府大院，有着一位不屈不挠追随着自己的少女。
她有着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一双俏皮的酒窝，还有时常微噘着的柔嫩粉唇，她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后，甜润的声音叫着他。
“向东哥哥，向东哥哥……”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但一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做了那些心思歹毒的事，就让他烦不胜烦。
一想到这，顾向东又皱紧了眉，捻灭了指间的烟头，转身就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