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一丝不苟地在官道上前行着，车中的凌炎则把玩着得自于俞幕虹的那块玉珏。
这块只有两指宽的玉珏呈琥珀色，入手温润滑腻，算得上一块难得的温玉。当初凌炎看上这块玉珏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上面散发出的灵气，可如今真将之拿在手里，却让他发现了更有趣的情况。
玉珏内的灵气偏向于火行，但没有火系灵气那种惯有的暴躁和灼热感，反而带着一种罕见的柔和意味。用神识反复查探之后，他终于隐约感觉到这其中还带着一股奇特的力量，活泼而飘逸，清风化雨般缓和了火系灵气的暴戾。
更神奇的是，当他的神识去接触这种力量时，他能明显感觉到这种力量似乎更活泼了，又仿佛对他的神识有一种天生的善意。
他敢肯定这不是五行之力中的任何一种，却偏偏从这力量上面察觉不到任何负面的气息。
难道说这力量是这个世界特有的？凌炎最终没有吸收玉珏内的灵气，反而将之贴身收藏起来。待到将来修为够高将这种力量完全参透后或许能有什么更大的收获。
“少爷，快走过将军府了，要不要回去看看？”车厢外，林银虎的声音响起。
“不用，继续赶路。”凌炎几乎没有迟疑地道。
微不可查的叹气声传来，依旧是林银虎，似乎有些失望。
不过没走多久，这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充满了惊喜：“大伯，您老怎么来了？”
“少爷在车里吗？”林老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到了马车边上。
“林老请上车来吧。”神识扫过，发现林老头是独自一人赶来，凌炎顿时开口说道。
“老奴见过炎少爷。”林老头蹿上车来，罕有地对凌炎微微行礼。
“西边局势很糟吗？”凌炎看了林老头几眼后忍不住问道。
距离上一次见到林老头才过没多久，可此老现在居然从头到尾透着浓浓的疲态，那份根本未加掩饰的忧心忡忡更是让凌炎心中一凛。
“何止糟糕。”林老头苦笑起来，“将军传书中云：直到今日才得见大燕国之精锐。与之相比，我西川国所谓雄狮，实乃乌合之众。”
“这倒是奇了，草原人也能训练出精锐之师？”凌炎也有些动容。
印象中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虽然个个马术精湛，但最是缺乏纪律性。做不到令行禁止的部队，哪怕个体实力再强大，可怎么也称不上强兵。
林老头叹息道：“谁都纳闷哩。若非亲眼所见，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三万铁甲重骑冲锋能比轻骑还有序。老头子这辈子都没想过世上还有这等强兵，也不知这些草原蛮子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精铁打造重骑具装。”
“过去他们都没重骑么？”凌炎心中一动问道。
“当然没有。就算偶有一两个身穿甲胄的，也多半是不知道哪里淘来的旧货。近二十万大军屯兵西石谷关外，将军原本还打算奇兵夜袭，如今看来根本就不可行。”林老头唏嘘道。
“百年的休养生息，大燕国手上应该绝不止这三万铁甲重骑。”凌炎缓缓地开口，望着林老头，认真地道，“林老，安排后路吧。如果万俟铁翼没有骗我，这一次大燕国随军出征的必然还会有化元期的高手，而且绝不止一个。”
林老头似乎并不意外，脸色凝重地道：“将军也在几日前接到飞羽部送来的消息，此事应当不假。不过凌氏和大燕国交战数十年，早就无可转圜，将军已决意和大燕国死战。”
“明知没有胜算还要去战，岂非愚蠢？”凌炎对凌德可实在提不上有什么好感，不客气地道。
林老头脸色一滞，随即却无奈道：“将军已做安排，此番我随你去半山别院。今后半山别院包括府内侍卫下人，都将归到你名下。一旦西石谷关被破，四少爷你就立即带人从大陀山借道入内蒙。凌氏在巴克集有几处产业，安置这几百人应该无碍。我听说飞羽部万俟首领有意接你回去。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舅父，你带人入草原他总会照顾你一点。”
“那您老和林家呢？打算跟着玉石俱焚？”凌炎忍不住问道。
比起凌氏，他对林家反而更有认同感。对于凌德的决定他是绝对地不理解。
“凌氏的子弟能安排退路，但将军不能。将军若是不战而逃，这天下将再没有凌氏立足之地。而我林家依附凌氏多年，又岂能在这关头抛开将军？”林老头也叹了口气，旋即道，“我会让银虎跟着四少爷。这小子天资还在金虎之上，虽然人木了点，可做个护卫还是能胜任的，烦请少爷今后替我看好这小子。”
“虽然有些话您老可能不爱听，可我却还得说。”凌炎很诚恳地道，“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凌氏和林家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以这么说，若我三十年内能进阶化元，则凌氏必盛。可到时候您总不能让林家只留下林银虎吧？那样的话，我纵然有心让林家划地立祠，林家又让谁来主持大局？”
所谓划地立祠，就是脱离凌氏另立门户。到时候林氏就是林氏，完完全全可以成为一个新兴的家族。
和背弃凌氏不同，一旦凌德战死，凌炎若能接任凌氏，在他的首肯下林氏立下宗祠另立门户，那是名正言顺的。
凌炎的话让林老头怦然心动。若能保全了林氏的忠义又成功自立让子孙晚辈们拥有更好的出身，这是每一个老人都不可能拒绝的。
“不管如何，我希望林老至少让林金虎能回来。二虎兄弟齐心，林氏香火总能昌盛下去。”凌炎继续道。
虽然明知道仅有一面之缘的林连虎修为更在金虎银虎之上，可凌炎并不是圣人，自然更倾向于熟悉的林金虎。况且林金虎性格沉稳，做事谨慎，他若能带在身边将来很长时间内都是个不错的助力，至少比心思活络的李彬要可靠得多。
“少爷的盛情，老奴明白了。”林老头叹了口气，却不无激动地道，“若金虎不能回，就请少爷看住银虎那小子。倘若将来林氏一脉中有堪当大任的再请少爷允许林氏立祠。若不然，老奴宁愿他们托庇于凌氏之下。”
两人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却并没有刻意掩盖。车外耸着耳朵偷听的林银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到这时候他也不得不为凌炎的打算吃惊。换做别人，哪怕是凌德之流，可以不客气地说完全是仗着林老爷子对凌氏的忠心装糊涂，心里是绝不愿意失去林家这股强大的力量。
哪怕林家的实力已经超越主家，说不定会为将来埋下祸根，可凌德显然更在意眼前的局面。反而是凌炎看得很开，这般痛快地承诺下来，让林银虎震惊之余更多的则是感激。
有意加快速度，马队比来时更快地赶回半山别院。林老头并未耽搁太久，仅仅是找几个别院的头面任务谈了谈，并当众宣布半山别院一切归凌炎所有后，叮嘱了林银虎几句就动身离开。
此老对凌氏的忠义已经深入骨髓。凌德决意战死，老头子也决定誓死护卫在凌德身边。
对此凌炎很是无奈，却不得不收拾心情安排起退路来。
林家的家眷，半山别院一部分护卫的家眷，凌炎分出两百多侍卫护送他们先行前往大陀山另一边的巴克集。那是草原上最大的集散市场之一，往年也是西川国和草原最大的交易场所。
整个半山别院内只留下了一百淬骨境以上的护卫。这些人都是刻意挑选出来的，除了手底下够硬，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亲人家眷。
原本照凌炎的意思是让林银虎带着所有人先行离开，他独自坐镇这里。有这样的想法不是说他有多自信，而是他打算找机会回凌氏山庄一趟干掉徐氏。
对于凌氏的产业他是毫无眷恋，更不可能舍不得一个半山别院。
不过此事遭到包括李彬在内的所有人坚决反对。最终除了李彬很不情缘地被勒令带队离开外，老蒋以及其他的护卫头子都自愿留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林老头走后，他们对凌炎的态度越发恭敬起来，称呼也完全变成了“少主”。
对此凌炎只能理解为在这世界，这些人已经习惯依附于大家族生存。毕竟这样的世道很难找到没有刀兵之灾的地方平静生活。如今在这些人看来，他凌炎就是他们的指望和依靠。
家眷们离开的第三天当晚，凌炎吩咐林银虎看守在门外，自己却悄然离开。
半山别院离凌氏山庄虽然不进，但他御剑赶路的话几个时辰就可以赶个来回。凌炎的记忆中对这个女人可是积怨难平，不把这事了解了，很可能成为他今后修炼上的魔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