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凌德的护卫加随从足有上千人，其中包括了一支五百人的精锐骑兵。北地多马，即便是西川过这样的小国都有规模不小的牧场用以养马。而且西石谷关外就是大草原，和外族的征战中自然能缴获不少马匹。
骑兵就在将军府附近的营地驻扎。当初山庄建造之时就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营地的规模是按照五千人的建制而造。
凌德回归，山庄自然热闹起来，一直到深夜，林老头终于差人来通知凌炎，将军要见他。
神识扫过整个山庄，确定凌德没有其他安排后凌炎才和林银虎一同过去。
凌德是在演武厅内等着凌炎，在场的还有林老头和林金虎以及始终护卫在凌德身边的林连虎。加上和凌炎一起来的林银虎，凌氏的顶尖战力实际上已经汇聚一堂。
若非通过神识确定凌德并没有要对他下手的打算，凌炎绝不会进入这里。五个地阶高手，等若五个筑基期的存在，以他现在引气期三层的修为，根本没可能抵挡。
已届中年的凌德直鼻方口，常年的征战让他身上带着极重的煞气。凌炎很清楚，这是至少杀过千百人才可能形成的煞气。在这一点上，即便曾经强如金丹期的他也远远比不上。
凌炎进去之后并没有行礼，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来了。虽然照理说他该叫一声父亲，可他绝对叫不出口。
凌德原本内敛的目光陡然间变得犀利起来，毫不客气地注视着凌炎。地阶高手特有的势也放了出来，虽然没有恶意，却足以对地阶以下的武者造成巨大的压力。
凌炎毫不客气地与之对视。如果是真动手，他绝对敌不过凌德。但论气势，他见过的元婴期强者并不少，哪一个不比凌德强出百倍千倍，更别说他还见过渡劫期的朱雀那种硬抗天阶的冲天姿态。
凌德以及林连虎都不自禁地露出了讶色，后者眼中更是毫不吝啬地露出了赞许之色。
“以火云掌全力攻我试试。”凌德终于开口。
凌炎点点头，也不说话，径自提气出手。
没有任何花哨，右掌由缓及快地推出，直至拍中凌德胸口的刹那，灼热的掌力如山洪暴发，硬生生将凌德轰得身形一晃。
比起武者，修真者对真气的运用经过了无数万年的摸索实践，早就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特别是宗派弟子，自有无数前人的经验可以参照借鉴，完全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凌炎用神识探测，甚至可以清楚地看透凌德周身护体真元的细致分布。他今天出手就是要向这些人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这一击也就没有留手。
凌德震惊之后突然出手，迅捷无比地一把抓住凌炎手腕。
凌炎没有挣扎，如果凌德有恶意，相信身边的林老头不会坐视不理。早在凌德唤他来之时林老头还一再提起要凌德一切以凌氏的基业为重。
林老头的修为相当于筑基后期的修真者，光论战斗力的话可能还要更强一点。可他的弱点就是根本不懂得神识为何物，自然没可能感应到凌炎的神识窥视。
凌德的一道真元在凌炎经脉内游走查探着，进入丹田之后稍作停留就退了出去。丹田内，一团极为精纯且已经颇具规模的真气凝成一团，很有水泼不进的势头。
事实上凌炎是用真气包裹住了那颗凤瞳石。他的真气是半透明的，呈淡赤色。如果凌德或林老头会动用神识，那自然能看到真气中央的凤瞳石。但他们只是武者，仅用真元探查，又顾虑到影响凌炎，自然不会发现什么。
凌炎也曾想过当天他夺舍之时林老头是否发现了凤瞳石。但现在看来，朱雀帮他夺舍时必然掩盖好了一切。
“火云真气很精纯，看来真是因祸得福了。”收回真元之后，凌德依旧面无表情地说着，不过眼中掠过的一丝得意出卖了他。
不管怎么样，凌炎都是他的儿子。儿子由庸才变成天才，凌德自然要高兴。哪怕凌炎废了凌焠，可后者本来就不可能有大成就，加上吊儿郎当并不受他喜欢。
凌德常年驻扎在外，可他毕竟是将军府说一不二的主人，有太多的渠道可以知道府内发生的一切。凌焠平日里嚣张跋扈，在他面前却装得乖巧无比，加上徐氏的隐瞒掩盖，实际上只是让他越发厌恶这对母子而已。
只不过以前他并不待见资质不好的凌炎，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懒得去管什么。但如今凌炎表现出了过人的天份，加上林老管家的极力劝说，让他不得不重视起这个儿子来。
“莫非我还要感谢他们不成？”凌炎却没好气地说道。
凌德一怔，旋即突然挥手道：“远途叔，我想和这小子单独说几句话。”
“老奴明白。”林老头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带着几个子侄默默退了出去。
宽阔的演武厅内顿时只剩下父子二人。
“为父明白，这些年你心里必然颇多怨气。”凌德微微叹了口气，发起了凌炎夺舍以来父子间第一次单独对话，“明日你就去半山别院吧。凌焠被你打伤之事为父也不再追究，在别院好生修炼。”
“今日那女人派人来刺杀我又怎么算？”凌炎冷冷地道。
凌德看着他，良久才道：“你真是变了。唉，跟你说实话吧，我虽有心毙了那女人，却不能为之。若非这女人自以为是，凌氏又焉能得国主信任自掌一军？若非当初先陛下没有女儿，如今凌府的夫人或许就是当今陛下的姊妹。”
这么说，也无疑是承认了徐氏实际上是王室放在凌氏的监视者。以林德的身份能说出这话来，无疑也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甚至隐隐有服软的意味在内。
“那我娘呢？当初我记得她也是先陛下大张旗鼓地将她嫁入将军府的。”凌炎显然还不满意。
提到凌炎的母亲，凌德脸色越发复杂起来，有缅怀，有尴尬，更多的则是愤怒。他迟疑了许久才悠悠开口：“当初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西川国和内蒙草原柔然三大部商议结盟之事。为表诚意，先陛下派出太子出使内蒙。为父和你大伯当时也随太子而去。而你母亲当年不过十六岁，已经在飞羽部自领一军，麾下近千控弦女飞羽，在草原上小有名声。。。。。。”
西川国地理位置独特，大陀山外便是内蒙和外蒙大草原。内蒙大草原幅员极其辽阔，其范围绝不下一个庞大的帝国。西川国能接触到的，也仅仅是内蒙草原上的一些部族。和已经完全被统一的外蒙草原不同，内蒙草原实在太大了，林林总总不下千族万部生存在其中，所以混乱得很。
外蒙草原早在数百年前就被燕丹族人统一，建立起了庞大的大燕汗国。大燕汗国野心勃勃，不单想要将版图扩大到内蒙草原，甚至连当时还属于赤冉国的土地都不愿放过，经常派兵寇边。
后来西川国独立，但这西北之地数百年来一直受大燕国骚扰，双方早已成为世仇。这样一来，西川国很容易就能和同样受大燕国威胁的内蒙草原各部取得联系并商议同盟事宜。
内蒙和外蒙接壤处最大的势力就是柔然三大部，飞羽、榭摩、桑尼。柔然本是一个草原上的强大汗国，统治了小半个内蒙草原长达数百年，不过最终还是分崩离析，成为如今的三大部。
出使会盟很顺利，一干年轻人甚至和三大部的年轻一辈结下了不错的友谊。而等太子等人回西川国之后，三大部甚至提出了用和亲的方式巩固同盟。这在草原上是最常见的结盟手段，而实力远不如的西川国自然没有异议就接受了。
但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飞羽部提出了要将万俟明珠也就是凌炎的母亲嫁到西川国。当时的飞羽部族长万俟长河生有三子一女，对万俟明珠是宠爱万分。可偏偏万俟明珠要嫁的不是西川国的皇子，而是当时在一干年轻人中并不出众的凌德。
那个时候凌氏正当强盛，凌德的父亲和几个哥哥都在。比起性子实际上有且软的凌德，他的大哥凌天不单武功比他强得多，为人更是豪爽仗义，本该更容易获得草原女子的青睐。更麻烦的是，万俟明珠虽然是草原女子，但容貌性格武功在草原上都是一时之选，加上其爽朗的性格，早就让太子暗中上了心。
这样一来联姻结盟就成了一个祸根。在当时老陛下的主持下，太子没有多说话，这场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可没过两年，陛下病逝，太子继位，一切就都变了。
凌氏老爷子后当时凌德的几个哥哥先后战死在和外蒙大燕国的战场上。随后的几年，在新陛下有意无意的暗示和施压下，徐氏变得嚣张跋扈起来，对府里的事宜横加干涉，万俟明珠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而凌德顾忌上面的压力，甚至没怎么维护过。
万俟明珠原本可以借助飞羽部来给西川国施压。可当初这个夫婿是她自己选的，性子好强的她不愿开这个口，默默地忍了下来。几年下来，日子过得不舒心，又对丈夫的失望，原本修为已经到了洗髓境巅峰的万俟明珠居然重病而亡，只留下当时不过几岁的凌炎。
听凌德说到这里的时候，凌炎脸上的冷笑已经越来越盛，却看得一边的凌德蓦然生出一股寒意。
这小子听到他母亲的遭遇居然没有悲切，反而只是杀机鼎盛？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想当然地认为凌炎对徐氏的恨意掩盖了一切。
凌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毕竟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已经被他完全吞噬融合，凌言的意志完全是独立且不可动摇的。他不是那个凌炎，虽然听了这些话会愤怒，但还不至于有多大震动。对于万俟明珠的身死他早就猜想和徐氏有关系。所谓的病死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洗髓境的高手会重病而死？
“若无意见，你明日就走吧，林老会安排银虎贴身保护你。”凌德心里当然也是凌氏重于一切，否则岂会忍了徐氏这么多年到最后来个眼不见为净。此刻他并不想家里闹出事来，毕竟凌氏虽不弱，但比起王室拥有的力量还差得太多。
凌炎默默地点头。在了解凌德这种性子后他已经懒得说些什么。说到底这世上还是实力强的说了算。凌德能忍徐氏，也就是因为顾忌王室。如果哪一天他修为恢复了，自然不用有什么顾忌直接杀了徐氏，就算西川国内的高手都来也不用怕什么。
或者反过来他手上的实力远远超过了王室，相信就算让凌德亲自出手对付徐氏也未必不可能。
他骨子里并没有融入这个世界，甚至没有自己是凌氏一员的念头。金丹期的修真者，哪怕他实际上修行时间并不长，可心境坚韧无比，道心更是没有因为一连串的变故而有所动摇。
“对了，你娘的凤翅刀就在你院中石磨下面，明日走时记得带上。”说这话的时候，凌德明显有些萧索颓然的意味。
凌炎沉默地走了出去。
“明日我就要动身，多亏了林老这阵子的照拂。”凌炎冲着林老头躬身拜了一拜。
“少爷言重了。”林老头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还是按照他期望的方向发展着。只要凌炎到了半山别院，远离将军府这个漩涡，自然能潜心修炼将修为快速提升上去。
林银虎当然是跟着凌炎。这不是凌德的意思，而是林老头的安排，亦是林银虎自己的意愿。在他们看来，凌炎对于武学上的天份和领悟力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仅仅几天就能改进一门武学，这种天资如果配以足够的实力，完全有资格开宗立派。
比起两个兄长，林银虎这个半武痴对于修为提升的渴望更加迫切，跟在凌炎身边无疑能让他获益良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