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遇到几处关卡设防,如歌皆是凭着一枚不过巴掌大的雪玉令牌走了过去,她相信,自己带着帅令前来的事情早已传到了镇西城里,毕竟四条腿跑得再快,也比不得那天上飞的家伙。
天黑之前,两人终于看到了镇西的城门。
走了差不多半月,听了不少真假难辨的故事,当真正到达目的地,看见城楼上厚重的“镇西”二字的时候,杜小飞有些不敢相信。他一个市井小么,有如此机缘,能站在这座军事要塞的城墙之下,看着那些铁甲银枪的军士列队。这是他在以前都不曾有机会接触过半分的场面。
“到了怎么都不说声?”如歌感觉车子停了许久,掀开帘子正准备问杜小飞怎么不走了,抬眼却看见“镇西”二字,端正有力。
他依旧看着眼前训练有素的士兵,列队而行,威武的装束,整齐的步伐,凌厉的眼神,让他体内男人的血液不断沸腾。“到了。”
如歌见他傻了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出言提醒道:“还不进去?”
马车行到城门口,自然有守城的士兵过来检查,这一次,哪怕她是拿的是帅印,只要不是南宫逍本人,都得接受严格的检查。所以,那柄小弓和折花刀都被搜了出来。
杜小飞显然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纤细文弱的女子,竟然随身带着弓箭和匕首!
“这些先交由城位保管。”
她虽不太愿意将自己的东西交由别人看管,特别是这种防身所用的东西,但此刻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时候,便点头同意了,回头看杜小飞一副吃惊的样子,不禁抬起嘴角笑说:“我的箭发很厉害的。”
严格军事化管制的城市里,显然有着一种十分强大与特别的气场,虽然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但总能让人产生一种好男儿当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感觉。
不禁弓箭匕首被收走了,连马车也被扣押了,两人只能下来,选择步行。如歌跟着前面带路的士兵,走到一座大宅面前,这府宅没有匾额,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被人带到了哪里。
“请大人稍等。”带路的士兵回头说了一声。
就在这稍等的时间里,从宅子里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背着双手,素衣布鞋,一身与镇西格格不入的打扮,却没有人敢拦他。
“是你拿着帅令而来?”
如歌点头道:“是我。”
老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番问:“你是谁?”
“我想见南宫逍。”她没有回答,而是说出了自己来镇西的意图。
老头也没有管她,自顾自地问着:“你从乾甯来的?不错不错。”
“麻烦您,我想见南宫逍。”
“唔……你什么时候从乾甯出发的?”
杜小飞在一旁听得无语望苍天,恨不得插上一句,让他们两人好好说话!可是他一个布衣小民,不能插话,更不敢插话。
如歌两眼微眯,心里暗想:打算跟我玩牛头不对马嘴是吧?打算消耗时间浪费生命是吧?“嗯,天气真好,就是风有点儿大。”
九方珏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跟什么?
如歌自是不知道对方用这项绝技算计了多少人,只当下在心里嘲讽:这就没招了?江郎才尽了?还以为你多大能耐!
老头心底也纳闷,他自是无法理解如歌一个现代人的思维,自己这招“偷梁换柱”不是屡战不败的吗?怎么她不生气也不着急?反似好整以暇地跟自己玩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这座府邸挺好,要是再有个匾额就更好了,免得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
“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比起刚才波澜不兴的语调微微有了起伏,如歌心里不禁小小得意了一下:指东言西,插科打诨,这两项可是本姑娘在老妈大人的熏陶下长期练就的手艺,你个小老头也敢跟我斗?“去年今日此门中,映日荷花别样红,飞流直下三千尺,人生长恨水长东,相见时难别亦难,一别西风又一年,明朝散发弄扁舟,载将离恨过江南。”
“什么东西?”
“东风不与周郎便,遍插茱萸少一人,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佳丽三千人,铁杵磨城绣花针,出师未捷身先死,分明怨恨曲中论,满园春色关不住,卢橘杨梅次第新,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什么东风周郎的他不知道,但那句“**佳丽三千人,铁杵磨城绣花针”在如歌故意拖慢的语速下,他可是听得真切,一时涨红了老脸。“满嘴胡言!”
“爷娘闻女来,举身赴清池,阿姊闻妹来,自挂东南枝,小弟闻姊来,琵琶声停欲语迟,横眉冷对千夫指,安能辨我是雄雌?”
九方珏终于沉不住气地怒了:“你知不知道老夫是谁?”
如歌收回原本凝望着蓝天的视线,抬了抬眼角轻声问:“急了?”
挑衅的话语他不是没有听过,但向来稳如泰山的他竟是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激到了。“信不信老夫叫人将你关起来!”
如歌笃定地晃了晃雪玉令牌,收起挑衅的目光,平静道:“我手掌帅令,你不会。”
九方珏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敢将她如何,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何等的身份,但绝对不简单,特别是她竟然敢直呼大帅的名字。“老夫问你,你究竟是何人?”
“想问我,也可以。不过得那些东西来交换,否则不见到南宫逍,我什么也不说。”
且不说之前的事,单看她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能镇定地摆筹码、谈条件,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就是个可塑之才。“用什么换?”
“你是谁?我问的不是名字,而是你的身份。”
见对方如此谨慎,他也不斤斤计较,开么见山道:“老夫九方珏,镇西军军事。你什么时候从乾甯出发的?”
“十七天前。南宫逍身在何处?”
十七天,倒是跟预计的时间没差两天,说明这次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九方珏摇了摇头,捋着胡子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如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说:“那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
听对方这么说,他面色渐渐变得凝重,沉声道:“老夫只能告诉你,大帅如今不在镇西,因为老夫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能回答老夫一个问题了吧?”
一军军师都不知道他在哪儿,难道真的出事了?她淡定了半天,终是在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后心浮气躁起来。“问。”
“你叫什么名字?”
“颜如歌。”她微微皱眉,倒不是对着九方珏,而是在想关于南宫逍的事情。
殊不知这简单三个字,使得九方珏正捋着胡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心中一阵惊讶,口中已经叫了出来:“王妃娘娘!”
这一声并不大,却是将站在如歌背后正低头悄悄无奈着的杜小飞吓得腿上一软,险些站不住。她,她,她竟然是……王妃?完了,完了!那天自己碰过她的身子,会不会被满门抄斩?她说要来镇西找自己的夫君,南宫逍……南宫逍……难怪刚听着如此耳熟,原来就是昭烈王啊!现在自己对她来说,已然没了利用价值,说不准待会儿一回头便让人把自己拖下去斩首示众了,怎么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此时如歌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双腿打颤的杜小飞,而是盯着九方珏问:“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哪儿?”
不想对方没有回答,而是神色严肃对自己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王妃入府详谈。”
杜小飞兀自沉浸在不着边的想象中,知道如歌回头喊他:“杜小飞,发什么楞,赶紧跟上。”
“是,是。”他急忙连走带跑得扑了上去。
走到主殿门口后,九方珏对跟在后面的杜小飞说:“你在门口候着。”然后向如歌点头示意。
内殿的装饰简洁而古朴,有侍从端了清茶上来,如歌没有去拿,因为她一直将视线放在了九方珏的身上。“军师可以告诉我了吧?”
“恕下官冒犯,听闻王妃曾是景国大臣之女,此言可真?”
怎么忽然扯上这个了?此事从进府后便被南宫逍瞒着,几乎鲜有人知……莫非想以此来证实我的身份?“罪臣之女,顾惊鸿。”
这时九方珏站起身来,出人意料地对她行了一个大礼:“下官见过王妃。”
如歌心中虽不解,但没有多问,只是抬手道:“军师不必多礼。”
“实不相瞒,大帅如今安然无恙,当具体身在何方,下官确实不知。”
“那他失踪之事……”心中已有定论,可还是想听对方亲口告诉自己,以求安心。
“垂钓之人的诱饵罢了。”
听到九方珏确切的回到后,她胸中的石头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旋即莞尔轻笑,吐出四个字来:“愿者上钩。”
------------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