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而过,充满燥气却夹着彻骨的凉意,从他们的发迹掠过,却卷不走彼此眼神中锐利的杀气。对视半晌,男人嘴角扯出丝浅笑,眼神中透着星星点点的轻蔑:“听说你是三哥自小苦心栽培的杀手,怎么就这么点本事?”
音佳没料到竟然是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人的背影开始,她就觉得隐隐不对,虽然从身形以及衣着上来看,他和三爷都相差无二,但多年的接触总让她觉得这个背影有些陌生的味道。最要紧的是,当对方开口说话时,那声音放佛不是自他嘴边传来,而是起于他面前那个一米来高的供桌的方位。直到他问出最后那一句“你准备用什么方式动手”时,她在一瞬之间同时发现了三个漏洞。
首先,主人不可能问出这样的话,征询和商讨的口吻绝不是他的风格,他只会冷硬的下达命令,不问过程,不顾情境,只要结果。
其次,手指下意识的敲击出节奏,这个小细节她曾经在宣王府见到他做过。
最后,经过仔细辨识,她终于准确的判断出他说话声的真正发生之处——供桌底下藏了人!
于是根据这疑云重重的三个地方,她立刻判定眼前之人定然不是三爷,这才有了后来的刺杀之举。
本想依照伪装的身份按习惯对他尊称一声,但转念一想他今晚的动作必然说明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的身份揭了穿,既是杀手,又何须讲究什么尊卑礼仪。于是她冷冷道:“既然你快过了我,那要杀便杀吧,无须多话。”
十四冷笑道:“你倒是干脆痛快,可惜……本王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对着她无所畏惧、冷若寒冰的眼神,他心想对这样的女人,或许皮肉之苦是无法将她折磨的,得找到别的弱点才行。“要不是那个来同你传递暗号的人被察觉不对,我们怕是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你的头上来。”他用犀利的目光将她逼视,“以美色近身,你倒是藏得很深啊。”
音佳回道:“我方才便说过,要杀要剐就请便,休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来,我什么也不知道。”
十四脑袋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于是暗自决定要赌它一赌,也许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摧毁她坚硬的防守。他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是。”
“那你可知道自己的肚子里已有了我九哥的骨肉?”
话音刚落的那一秒,十四就知道自己赌赢了。因为他清晰感觉到她的身体发生了猛烈的一颤,尽管她企图用力压抑住这种源自于内心的强大震动。他慢慢将她松开,此时已经不必再担心她会逃走或是再次动手,她眼神中的闪烁已经彻彻底底暴露了她此刻的虚弱。
“看来你真是做惯了刀光血影的活儿,正经女儿家的事都没个一知半解。哦对了,有了身孕的女人不能力道过猛,你方才同我的那两下怕是已经动了胎气了吧。”
她的目光变得朦胧又清晰,她下意识的伸手贴上自己的肚子,却在碰到的一瞬间又忽地弹开,像是碰到扎手的荆棘。她竭力克制住嗓音的颤抖,问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十四道:“自然是你夫君告诉我的,其实他早就怀疑你的身份了,迟迟没有下手你倒以为是为了什么?”
音佳一愣,呢喃道:“是为了……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
十四瞟她一眼,很快便将目光移走,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女人非常可怜,以为自己活在一个污渍横流、罪恶弥漫的世界,其实是单纯到可怜,对于关于人世最本源的渴望,她根本无力抵抗。
“妻子和母亲才是女人最完美的归宿,你何苦要把自己困在一个连自己都厌倦的身份里呢?”他抬眼观察着她的神色,“跟我们合作,九哥定不会同你计较前嫌,你还是他宠爱的夫人,享尽荣华富贵,不久还将诞下子女,成为相夫教子的慈母。从今往后,你便可日日与他们共享天伦。”
以为一番话她多少能听进一点,可音佳脸上的神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仍旧恍恍惚惚六神无主,嘴里自言自语叨唠道:“我有孩子了……怎么可能……”
十四硬起心肠对她探出招数,直直朝她小腹攻去,也许是出于本能的保护之心,她一改之前的恍惚颓丧,反应极快的档下他的急攻,并以巧劲还击了数个回合。当两人再停下来时,十四的眼神终于让她清醒了神智,她沉默半晌,开口问道:“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继续做你的夫人,只不过从这一刻开始,你的主人是我。”
“你想让我去刺杀三爷?”
“自然不是。”十四轻慢的笑笑,“我可没有三哥那般冷血心肠,屠杀手足这事我还做不出来,至少……眼下是不能的。”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只要向他汇报错误的信息,并把从他那里得到的详略一一转告我们,然后,你就可以安安心心过做回你唐唐夫人的角色。”
又一阵夜风过门袭来,将那女子的青丝段段拂起,映着身后寥寥无边的夜色,这世上没有比她更苍凉的内心。
所谓的苍凉,其实也夹杂有丝丝毫毫牢不可破的暖意。
十四离开许久之后,被冒充的主人才姗姗而来,原来那个负责传递暗号的奴才被他们抓到之后,经不住一番软磨硬泡,最终被他们买通,回去禀告时便告诉辑信,说音佳回应时说有事抽不开身,须得比约好的时间迟上三个时辰才能赴约,以便十四能够赶在他之前做一些预谋好的事情,正如刚才。而此时的辑信却半点未能知晓,他见音佳早早便等在庙里,心中火气稍稍灭掉了半撮。
“参见主人。”
他急于知晓她是否背叛了自己,于是耐不住性子开门见山便问:“林安峰的事,你早就知道了罢。”
出乎他意料的,音佳以平稳的声音回道:“回主人,音佳确实早就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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