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复苏,春意正盛,四下里正是繁花绿树的好景象,长亭之下,阔谈往昔,也正正是重逢的好时节。
分别以来,各自身边都大大小小的发生了不少事,突然间面对面而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他开口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尴尬。
“你是不是在顾虑九哥?”
“啊?”她一脸莫名其妙,“顾虑他什么?”
十四以为她在装糊涂,便道:“还装!秋月都已经告诉我了,你离开的前一晚九哥曾向你表明心意,之后你留下一封绝情信便连夜离开了。你现在不肯回去不是怕见到九哥那是什么?”
心韵在心里哀怨的长叹一声,她果然高估了古人的智商,真是浪费了那几笔文诹诹的墨水。不过转念想想这样也好,要是十四爷知道了真实情况,一定会去告知九爷,而三王爷也会联合起十三王爷予以出击,到时候两边撕破脸皮,九爷所处的险境就不会只有音佳一个了。于是她顺着十四的话叹道:“可不是吗,我信都写成那样了,回去还怎么跟他见面呢?”
十四垂下眼帘,木讷讷的望着石桌,有些含糊的道:“不想去他那里,你也可以来找我的啊,何必非要躲在十三哥这里。”
心韵见他一半嗔怪一半难为情的模样,简直可以秒杀正太,禁不住看得有些犯痴,心里感叹道:都说女人嗔痴媚态勾人魂魄,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风情万种,有张精雕细琢的脸就算了,还时不时的摆出这么三分老道七分无邪的表情,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诱导犯罪!
十四见她一脸莫名的阴笑望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颇像中邪的表现,于是警惕的向前探了探身子,道:“我在同你讲话呢,你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回过神来,她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又不是十六岁的怀春少女,犯什么花痴劲。“我主要是想十四爷你和九爷关系那么好,你知道了肯定会告诉他的,所以便连你也瞒了。”
辑录给她一记爆栗,道:“你又知道了!”见她俏皮可爱的吐舌头,他又放缓语气,温柔道:“我不会告诉九哥的,跟我走吧,我也会像这样把你藏起来,我会好好待你的。”
方才大家还在桥边时,辑印只同心韵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先行借故告辞,眼看就要走到大门,他又停下来回头望了望,舒一口气,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能让她出去最好,就算出不去,如今暴露了她的存在,往后他们也不敢轻易下手。
“琴儿,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尽力护你这个好姐妹周全的,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前走,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十三脸上仍然挂着不冷不热的笑容,幽幽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他慢悠悠走到近前,道:“我还纳闷好端端的十二哥怎么会热衷起帮我府上揽客了,我真当是我承王府景致不一般呐,原来是别有用心啊。”
辑印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劝道:“心韵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坦率勇敢,人又有趣,最重要的是她很无辜,我们为什么非要对她置之死地?”
十三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冷冷道:“无辜?当初要不是她的善良和勇敢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辑策早就被除掉了,哪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辑印这头无话反驳他,于是另起一处话头:“当日三哥要杀她,你最后不也是帮着我替她说了情吗?”
辑全厉声道:“我是劝过留她一条性命,但没说过要放她走!”他顿了顿,“她知道要害她的人现在就在九哥身边,也知道幕后的指使是三哥,放她回去等于是在替他们敲警钟。”
辑印冷笑两声,问:“所以你出于好心但又迫于无奈才把她好吃好喝软禁在你的府上?”他愤然背过身,又道:“谁都知道你惯用的手段是斩草除根,如果仅仅是担心她将事情说穿,你定然会赞同三哥将她杀掉,又怎会帮着我一起阻拦?”
在四五米开外的廊柱之后,元承安正满脸汗水的保持着一个高难度动作:左手端着摆放了茶具的托盘举过头顶,右手提着装满糕点的三层餐盒举在胸前,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人以最窄的状态躲在一棵不算太粗的廊柱后面不被发现。说起来都怪那个死丫头,明明只有两个人而已,却噼里啪啦要了五六个人的餐点。一路上光顾着抱怨她,竟然没能老远就发现十三爷和十二爷站在这里,等走近被他们的谈话声惊醒时,他就立刻下意识的躲了起来。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既然躲了,便再不能若无其事的走出来,只能盼望着他们早点结束谈话。随着手臂的酸疼和颤抖加剧,他不得不再一次把怒火转移到她身上:都是那个该死的贼婆,
整天拉着我到处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弄得我现在一遇见什么就下意识的要躲,真是可恶!
但骂归骂,他还是不无好奇的偷听着两位爷的对话,尤其是听到与那灾星有关后,他便偷听得更加卖力。
十三爷同样冷笑道:“我又不是活菩萨,为什么要那么好心?”
“那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你想对她做什么?”辑印早知道他没有那么好心,心韵迟早还是有危险的。
十三道:“我当日不杀她的原因有二,一来十二哥你在旁极力阻拦,我总得顾念几分。二来,那女人纵使万般蠢顿,总还算有利用的地方,今天看十四弟对她的态度,便足以证明了。”
元承安一惊,原来救那灾星的人是十二爷,而她开口闭口叫唤的救命恩人恰恰是真正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辑印道:“你是想利用她做人质,牵制住他们?”
十三笑望他一眼,那意思是“有何不可?”
十二哈哈大笑起来,道:“我道十三弟你是老谋深算,不想你原来这样天真。争权夺位是何等大事,他们纵使再如何风流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影响大局,你也太妄想了些。”
辑全笑了笑,不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如果他们拿七妹的性命逼迫你交出手中的兵权,你交是不交?”
辑印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十三又道:“不过你也说对了一半,至少现下他们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受多大影响,顶多是在无关大局的地方有所顾虑。所以今天遇见了也好,只有给他们时间相处,感情才会增进,她才有可能变成他们的牵绊。”
一路走去凉亭,元承安心里都怪怪的,本来以为自己这么痛恨那个死丫头,在听到这些关于她的悲惨真相后应该大快人心的,然而实际情况却不然。
抵达凉亭,他先是正正经经的向十四爷请了安,再是一万个不情不愿的对她意思了两句。不过心韵对他的敷衍了事全不在意,反倒欢天喜地的向辑录介绍他:“他叫小安子,是我的贴身丫环,对我可好了,天天伺候我吃饭喝茶,还陪我四处玩耍!”
元承安一边磨牙一边压抑着声音道:“我叫元承安,不叫小安子……”
“对了,他每晚还帮我倒洗脚水呢,比我妈还惯我!”心韵对他的申诉恍若未闻,继续用宠爱的眼神凝望着他。
十四皱皱眉,问:“他是太监吧?”
两人一愣,然后一起茫然的摇了摇偷。
十四严肃道:“女人怎么能由一个大男人来服侍?简直不成体统!”
元承安欣喜若狂,看来终于要逃脱魔爪了。
十四接着道:“一会送去太监所阉了!”
元承安两腿一蹬,再次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