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椅上，墨玉舒服地翘起腿，一手摩挲着在他腿上的我，一手倚扶手杵头，别有意味地问小妖，“你留下么？”
小妖当然摇头：“太疯狂了这里，我继续去寻找我的苹果女神。”
墨玉道：“不向老吴讨教了么？”
“嗯嗯，”小妖又向吴君桐施礼道，“那是一定要的，在这里演出的几天一定找机会向您讨教，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墨玉又道：“很多皇家公主缠着我引荐俊朗后生给她们认识，要知道，她们的脑子里尽是些浪漫到不着边际的东西，恨不得找个能飞的才好。”
“这么带感？”小妖动摇了。
“呵呵喵~”我暗笑，我有预感：小妖啊，虽然你不像吴君桐，怕被墨玉连根刨了，但是你的弱点也太明显了，墨玉一样吃定你了。
“囧。”小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现在的话需要考虑一个问题。”
墨玉说：“你说。”千年一现的，墨玉竟然回答“你说”——出现两个字呢。是“你说”，而不是“说”，更不是一贯傲慢地一点头或一抬眼。
小妖说：“我要是留下来，你们管饭不？”
众人一愣：“怎么这么问？”
“哎哀~”小妖的语调轻轻向上飘去，“不管饭么？杂耍班还会管饭呢。”
沐雨足足反应了五秒钟，觉得小妖在咨询薪资问题，顺口便问：“你在杂耍班领多少工钱？”
“工钱是什么？”小妖反问。
“喵……”我反问他的反问，“工钱是什么都不知道么？你不会在耍我们玩儿吧？”
“囧，我真的不知道，不信，你看我清澈的眼神。”小妖俯身凑向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我的真心了没？”
“嗯喵，看到微血管了。”
“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墨玉斜睨着小妖，幸灾乐祸：“她怀疑一切。”
“过奖喵，怀疑是我的本性之一。”就算被说成进化不健全，我还是要喵的。“也不想想，你一个男人能把女性演绎得登封造极，女人看到都好去自杀了，这样的演技，怎么可能相信你现在不是在表演呢？”
“哎~”小妖睫毛微微颤抖，用修长的食指侧面轻拭垂泪，染得密密的睫毛上凝结点点泪珠，“这，就是演艺人士的悲哀。”
“好吧，现在算你在正式表演喵。”演得如此完美，我没得刺挑。
沐雨看得不忍：“杂耍班没有给你银子，只管饭么？”
“为什么要给我银子？”小妖很困惑。
“……”沐雨睁大了眼睛，同为打工阶级，他的一次零花钱就是普通人家俩百年的花销，无法理解小妖，“你就没想过要跳槽么？”
“为什么要跳槽？”小妖更困惑了。
我表示严重的怀疑：“我问你喵，你在杂耍班多久了？”
“大概一个半月吧。”
“除了饭食，就没有得到别的东西么？比如首饰、衣服？”
“呀哈，有的！”小妖在袖子的暗袋里摸啊摸，掏出两个有点变形的铜板，“小班主送我两个铜板，我一直在想回送他什么……”
没听说拿铜板当礼物的，这位小妖居然在思考铜板的回礼，太让猫不能相信了：“那你银子，不是，铜板不够用怎么办？”
“哎？铜板怎么用？铜板不是互赠的礼物么？”
好奇怪的思维模式，我在墨玉腿上站起来，打破砂锅：“就算你在妖界不知道，你出门多久了？”
“大概一个半月吧，我出门没多久就碰上班主他们了。”
“那看到街上的馒头、桂花糕、糖葫芦，还有水粉胭脂，你就从来没买过喵？”
“买？囧了，不知道买是什么呢，不过水粉胭脂和服饰之类的，班主和小班主会拿给我，大家会拿好吃的给我吃。”
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丫——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他，他出门一个半月，被杂耍班当猴子驯养起来了，就差没关进笼子里，表演的时候用鞭子赶出来遛遛，所以他愣没搞清楚钱的概念。
“你看见街上有人买东西就不奇怪喵？”还说我低级，你丫自己的智商需要测试。
“我问了，班主说那是人们在互相交换礼物，也就是书中记载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觉得那是善良守礼的人们交换着礼物，累积着收到的礼物，累积着一种感觉叫做幸福。”
买东西是“善良守礼的人们交换着礼物，累积着收到的礼物，累积着一种感觉叫做幸福。”不得不说，这是我听到的对买东西最优雅的描述。
“那在摊子的外边的人都是用铜板来——交换礼物，你就不觉得奇怪喵？”
小妖轻轻拂过手上的变型破铜板：“铜板是最常见的礼物，所以也是最基本和最能传达心意的。这是我出门寻找她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我准备送给我的她，她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她绝对能感受到你傻。”铜板是最常见的、最基本和最能传达心意的礼物——这是对铜板最优雅的描述了吧。
沐雨也用手扶住额头：“真不知道你面试时怎么谈的啊？”
“这个容易搞定，”小妖交代，“班主本来说既不缺人，而且杂耍班不是戏班不唱戏，不过，看过我的表演后，不仅每天让我表演，还给我裁剪一套行头，还管饭，着实让我开心一把。”
“……”沐雨拍拍他的肩，“我不知道怎么说好，你好白啊。”
“谢谢，像我这样漂亮的人，皮肤一向很好。”
我趴下了：“哈哈哈，这样的品种，怎么能被父母放出来喵？”墨玉也摇头笑而不语。
小妖脸色一沉，气呼呼说：“别跟我提他们！我一样东西都没拿就从家里出来了，就是不想多见他们一眼！”
离家出走？很青春的戏码。
难怪产生这样着实好笑的品种，我们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妖被笑毛了，索性说：“不用吧，我知道有地方不对，你们告诉我不就得了，有这么好笑么？”
“哈哈喵，让我这个低到没级的灵猫教教你这个高级禽兽吧：不知道钱不可笑，不知道钱怎么用不可笑，可笑的是被当猴子驯养了还以为自己是仙女。”小妖的脸色一阵难堪，我发出指令，“墨玉，我们出发，教教这个小白钱是怎么用的。”
走到小妖身边时，沐雨又拍拍他的肩：“兄弟，你这次跳槽跳对了。”
吴君桐也敦敦教导：“孩子，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墨玉抱着我买了九十个臭豆腐，我得意地小声对小妖说：“举例说明，这就是‘买’臭豆腐……”付钱时我说：“这就是‘用’铜钱……”
我们的战果总共有九十个臭豆腐、两百串羊肉串、豆腐花四碗、小馄饨四碗、凉粉一碟、凉皮碟、花生米瓜子若干等等。还好今天丝画没有一起来，她肯定不会让我们吃这么多“路边摊”的。
在没有顶的议事厅里，干脆都席地而坐，墨玉不在意身着的高级布料，吴君桐也不理会平时自己诗仙般飘逸的形象。
抬头就看见皎洁的月亮和无数繁星，四面墙刚刚垒起来还没有粉刷，一块一块青色的砖错落着链接在一起，围墙里的地上已经一片狼藉：
不知墨玉给小妖下了什么蛊，小妖正在用法力吹凉我和墨玉的豆腐花，念动口诀，他白色的灵力化成白色的飞鸟掠过豆花后，发现凉过头了，豆腐花冻住了，一层漂亮的冰花散着六瓣把豆腐花变成了真正的“豆腐冰花”。
墨玉不知打哪里变出杏子酒来，打开盖子来，酒香弥漫。吴君桐开始推辞不喝，现在已经在做倒立了，头朝下的他说：“我应该就是长成这样的，看到这胡须没，这是我的树根……沐雨，来，再陪我的根喝一口……”
沐雨笑笑说：“这么容易醉的……”便不理他，继续抢着消灭臭豆腐。
我吃着墨玉喂到嘴里的羊肉串，和墨玉一起吃一碗的小馄饨，详细地继续向小妖说明钱的重要性，根据多年地摊小言的经验，我尤其强调很多女孩是喜欢银子的，最好先存钱，存钱先买房，总结为女孩最喜欢“有车有房无父无母”。当然，我补充说明了，好女孩不会嫌弃你“无车无房有父有母”，但你有责任给她富足的生活云云……
小妖接受能力很强，并能举一反三：“墨公子，你会给我发银子么？”
墨玉将手中羊肉串的竹签抛出完美的弧线，老奸巨猾道：“看表现。”
“比如现在不是有很多人要来杀你嘛，如果我把他们捉来，你给多少银子？”小妖问，看来他在我的教育下，终于意识到银子的重要性，已经开始赚钱大业了。
墨玉很阴：“看货色。”
小妖放下冻住的豆花，站起身欢快道：“等等啊，走着~”转身便消失在远处黑暗中。
